司严转头看了看陈然，发现对方正在用审视的眼神看自己。
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，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氛。
片刻，司严不卑不亢地收回目光，示意他把手放在脉枕上，准备把脉。
指尖搭上陈然腕间的那一刻，司严眉头微微一皱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——有些病在身上，有些病，却在心里。
司严心中明了：这位陈先生的胃痛，是身心两方面因素交织所致。
只见他继续凝神感受着脉象的跳动。
指下的脉搏沉细而弱，带着脾胃虚寒特有的滞涩感，印证了他心里关于“忧思伤脾”的判断。
但随着诊脉时间渐长，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——除了脾胃的问题，脉象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弦紧，断断续续，像是肠道运化失序的信号。
他收回手，又让陈然伸出舌头，见舌苔薄白中带着些许暗紫，便顺势问道：“陈先生，除了胃痛，近来是否常有腹胀？尤其饭后明显，偶尔还会便意频繁，却总觉得排不干净？”
陈然愣了下，随即点头：“是啊，司医生不说我倒没在意。最近不光胃痛，肚子也总胀胀的，有时候上厕所确实不利索，还以为是老胃病带的。”
司严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点，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郑重：“中医认为，长期情绪低落、压力过大或思虑过度会首接影响脾胃功能，形成“肝脾不和”或“忧思伤脾”的病理状态，导致或加重脾胃虚寒的症状。
陈先生，虽然您的胃病是老毛病了，但这次的脾胃虚寒，却是与最近的心情相关，我可以给您开副中药调理调理。但是，心情方面的疏导，终究还得靠您自己。”
司严又继续说道，“除了脾胃虚寒的病症以外，”他斟酌着措辞，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却不失分量，“从脉象和我刚才的望诊和问诊的症状来看，您的肠道可能还有些问题。我摸到一丝异样的脉象，结合您说的腹胀、排便不畅，不排除肠道有息肉的可能。”
“息肉？”陈然脸色微变，显然没料到会有这层问题。
“您先别紧张。只是疑似，还不能确定。”司严放缓了语气，尽量让他放松，“中医对这类器质性问题的判断有限，我建议您尽快去西医那边做个肠镜检查，明确一下情况。若是真有息肉，早发现早处理更好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中药我会照常给您开，先调理脾胃、缓解胃痛，但肠道的事不能大意。等西医检查结果出来，咱们再结合着调整方案。”
陈然脸上掠过一丝怔忡，随即点头应下：“好，好，听司医生的。我这就记着，回去就安排时间去查。”大概是被“息肉”两个字惊到，他刚才审视的锐气淡了不少，看向司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信赖。
司严这才低头开药方，笔尖在处方单上划过，留下工整的字迹。黄芪、白术、茯苓……每一味药都斟酌再三，既要兼顾脾胃虚寒，又得考虑到疏肝理气，还要避免与可能的西医治疗相冲突。
陈然看着正在开药方的司严，小伙子一表人才，年纪轻轻医术却这般精湛。
自己最近的确是有些思虑过度，特别是知道了自己这辈子还有个女儿的时候，就想怎么得到她们母女的原谅，尽早把孩子认回来，以至于寝食难安，才把老胃病勾了出来。没想到除了胃病，这小伙子还查出了肠道问题。
不论肠道问题的真假，单看司严方才那坦然相接的眼神，便知这人胆识与细致兼具，对病人又温和耐心，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。
想到自己的女儿，若能寻得这样的人相伴，倒也是桩美事。
司严写完药方又嘱咐道：“中药先吃两周，主要帮您温养脾胃、疏解肝气，对改善情绪引起的不适会有帮助。但肠镜一定要尽快做，结果出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，咱们再看看后续怎么调。”
陈然接过药方时，“多谢司医生细心，要是没您提醒，我真把这些当成小毛病忽略了。”
司严颔首：“这是应该的。您放宽心，先把检查做了，情绪稳了，身体恢复也会快些。
陈然拿了处方单，起身对司严说“那司医生，再见！”
走出诊室的陈然，对司严的印象早己悄然改观。
司严下班去接苏念的路上，一首在想，这陈然今天来找自己看诊，是碰巧还是别有用心？照钟杰的说法，为什么他会对苏念这么特别？
以后苏念可是有他保护，见招拆招吧。
司严把车停在裁缝铺外面的马路边，进屋看到苏红正在工作台前忙碌着。
“妈，今天忙吗？”
“哦，司严来啦，念念在里屋。”
他走到门口，望见苏念正低头缝制衣服——正是她为爷爷奶奶设计的那款。
她神情专注，缝纫机走线丝滑流畅，足见实际操作功底深厚。司严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，方才一路的疑虑，暂且被这份静好冲淡了。
苏念抬头瞧见他，笑着挥了挥手：“来啦！”
“累不累？这两件做完就别再做了。”
“不累，我又不赶时间，慢慢悠悠做的。”
“好，我们回家。”
等苏念收拾好东西，两人跟苏红和店里其他人打了招呼，并肩离开了裁缝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