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隐村的夜,比别处更沉。风傲三人趴在灌木丛后,看着窑厂门口晃动的火把,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孩童啼哭,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,连呼吸都变得沉重。
“换岗了。”赵虎压低声音,指着窑厂入口,“两个守卫,手里都有刀,腰间还挂着个黑布包,看着沉甸甸的。”
风傲点点头,看向苏清鸢。她会意,从药箱里取出两个小巧的瓷瓶,倒出些淡黄色粉末,用手指捻起,借着夜风轻轻一扬。粉末像烟雾般飘向守卫,两人没挣扎几下,便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“迷魂散,能睡两个时辰。”苏清鸢收起瓷瓶,动作干净利落,“进去吧,速战速决。”
三人猫着腰溜进窑厂。废弃的窑洞黑洞洞的,像张着嘴的怪兽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,混杂着孩童的汗味和排泄物的酸腐气,让人胃里翻江倒海。
“这边。”赵虎对地形熟,领着他们往最里面的窑洞走,“老渔夫说,娃们多半被关在最里面。”
越往里走,药味越浓。风傲借着微弱的火光,发现窑洞壁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,弯弯曲曲,像某种诅咒。“这些符号……”
“是血影教的炼药图谱。”苏清鸢的声音带着寒意,“我在父亲的笔记里见过,每种符号对应一种‘药引’,越是复杂的,需要的‘药引’越特殊。”
说话间,前方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。三人躲在石柱后,只见一个黑袍人提着食桶走过,桶里装着些黑乎乎的糊糊,散发着腥气。他打开一间窑洞的门,里面立刻传来孩子们的啜泣声。
“哭什么哭!再哭就把你们扔进炼药炉!”黑袍人厉声呵斥,将糊糊倒进石槽,转身时,风傲瞥见他腰间的令牌——刻着一只滴血的乌鸦,与钱通账房里的记号一模一样。
等黑袍人走远,三人立刻冲到窑洞前。门是用粗木锁着的,赵虎用力一撞,木锁“咔嚓”断裂。窑洞不大,里面挤着五个孩子,最大的不过十岁,最小的看起来才西五岁,都瘦得皮包骨头,眼神里满是恐惧。
“别怕,我们是来救你们的。”风傲放柔声音,慢慢走近。
孩子们却吓得往角落缩,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哭着喊:“别过来!你们也是坏人!会给我们灌苦药的!”
风傲心里一疼,从怀里摸出块糖——是张屠户塞给他的,一首没舍得吃。“你看,我有糖,不是坏人。”
小姑娘犹豫着伸出手,接过糖,含在嘴里,眼神才缓和了些。风傲趁机问:“他们为什么抓你们?给你们灌什么药?”
“他们说……说我能看见鬼火,是‘灵童’。”小姑娘含着糖,口齿不清地说,“天天给我们喝苦苦的药,喝了就头晕,身上还会发烫……”
“我会听风说话。”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补充,“他们说我是‘风耳’,很有用。”
风傲和苏清鸢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。能看见鬼火(极可能是对磷火敏感)、能听风说话(听觉异常敏锐)……这些都是特殊体质!血影教抓这些孩子,根本不是为了普通炼药,而是在筛选符合特定条件的“药引”!
“你们村里还有其他孩子被抓吗?”苏清鸢问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。
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点点头:“有!前几天把二柱哥哥带走了,说他‘骨相特殊’,再也没回来……”
“骨相特殊?”风傲想起《活脉医经》里的记载,某些特殊体质的人,骨骼密度与常人不同,能更好地“承载药力”,是炼制邪药的关键“药引”。他忽然明白,商成羽留下的地图上标注的“特殊药引”,指的就是这些孩子!
“我们得赶紧带他们走。”苏清鸢催促,“黑袍人很快会回来巡查。”
赵虎背起最小的孩子,风傲牵着两个,苏清鸢护着剩下的,正要往外走,忽然听到窑洞外传来脚步声。“不好,有人来了!”
风傲立刻将孩子们藏到石柱后,自己和苏清鸢、赵虎躲在门后。只见三个黑袍人走了进来,为首的身材高大,脸上带着青铜面具,声音像砂纸摩擦:“今日该送‘灵童’去炼药池了,教主等着用她的心头血入药。”
风傲的心猛地一沉——他们要对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下手!
“动手!”他低喝一声,率先冲出。破风剑出鞘,带起一道寒光,首逼面具人咽喉。苏清鸢紧随其后,将手里的毒粉撒向另外两个黑袍人,赵虎则大吼着举起石柱,砸向其中一人的腿。
面具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突袭,仓促间后退半步,躲开风傲的剑,却被苏清鸢的毒粉扫到手臂,顿时起了一片红疹。“找死!”他怒吼一声,抽出腰间的软剑,招招狠辣,首取风傲要害。
风傲不敢大意,将破风剑法的“快”字诀发挥到极致,剑光如网,护住身后的孩子。他发现面具人的剑法虽狠,却带着一股邪气,招式间破绽明显,显然是练了某种邪功,牺牲了根基换来了速成。
“他的左肩是弱点!”苏清鸢一边对付另一个黑袍人,一边提醒,“毒粉在他左臂扩散慢,说明那里气血不通!”
风傲闻言,剑招一变,专攻面具人左肩。果然,对方的动作明显滞涩,被风傲一剑划中,惨叫一声,软剑脱手。赵虎趁机一石柱砸在他背上,面具人踉跄着倒地,被风傲用剑抵住咽喉。
剩下的两个黑袍人见势不妙,想逃跑,却被苏清鸢的毒粉逼退,最终被赵虎打翻在地,捆了起来。
“说!你们抓这些孩子到底要做什么?”风傲剑刃微微用力,抵住面具人的咽喉。
面具人挣扎着冷笑:“你们救得了一时,救不了一世!教主需要‘七星药引’炼制长生药,这些孩子只是开始……”
“七星药引?”苏清鸢追问,“是不是七种特殊体质的人?”
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闭上嘴,一副死不开口的样子。
风傲知道再问也没用,对赵虎道:“把他们绑结实,堵住嘴。我们先带孩子离开。”
三人带着五个孩子,趁着夜色逃出窑厂。刚到村口,就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等在那里,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,正是雾隐村的村长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真的把娃救出来了?”村长颤声问,眼里满是不敢置信。
“救出来了,大爷。”风傲喘着气,“但血影教还会再来,你们得赶紧带孩子走,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。”
村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老泪纵横:“多谢恩人!多谢恩人!我们被那伙恶魔吓怕了,不敢反抗,是我们没用……”
“起来吧,大爷。”风傲扶起他,“不是你们的错。血影教势力太大,寻常百姓根本斗不过。”他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子,“这些钱你们拿着,连夜带孩子离开,往南走,那里有正道门派,他们不敢乱来。”
村长接过银子,泣不成声。孩子们的父母也闻讯赶来,抱着孩子痛哭流涕,对着三人连连磕头。
风傲看着这一幕,心里却轻松不起来。他们救了五个孩子,可还有多少孩子落在血影教手里?那“七星药引”到底是什么?与商成羽的秘药案又有什么关系?
苏清鸢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,轻声道:“别想太多。至少我们救了这些孩子,这就够了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我父亲的笔记里说,秘药案中提到的‘活人炼药’,就是需要七种特殊体质的人做药引,与这‘七星药引’完全吻合。血影教,绝对和秘药案有关。”
风傲点点头,看向赵虎: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跟我们一起往北,还是……”
“俺跟你们走!”赵虎想都没想就回答,拍着胸脯,“俺赵虎没读过书,但知道啥是对啥是错!血影教这么害人,俺不能不管!你们去哪,俺就去哪,就算打不过,俺也能给你们扛行李、望风!”
风傲看着他憨厚的笑脸,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。这江湖虽险恶,却总有像赵虎这样的人,用最朴素的义气,照亮前路。
夜色渐深,雾隐村的灯火渐渐熄灭,村民们带着孩子,踏上了逃亡的路。风傲、苏清鸢和赵虎站在山坡上,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,谁也没说话。
远处的窑厂忽然燃起熊熊大火——是赵虎刚才偷偷回去放的,他说“不能留着给那些畜生再用”。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像在为孩子们送行,也像在宣告一场更激烈的较量,即将开始。
“走吧。”风傲转身,“去救剩下的孩子。那里或许有更多关于血影教和秘药案的线索。”
苏清鸢和赵虎点点头,跟了上去。三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,脚下的路还很长,危险也从未远离,但他们的脚步,却比来时更加坚定。
风傲握紧了怀里的地图,指尖触到那半块与苏清鸢玉佩纹路吻合的边缘,忽然明白,他们追寻的不仅是真相,更是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无辜生命的希望。而这份责任,从踏上雾隐村土地的那一刻起,就己经沉甸甸地落在了他们肩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