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庙的油灯忽明忽暗,映着风傲紧锁的眉头。他摊开一张油纸,上面放着从县太爷公子指甲缝里刮下的黑色粉末,像极了烧过的草木灰,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。
“这到底是什么?”风傲用银针轻轻挑起一点粉末,放在鼻尖轻嗅。气味很淡,混杂着硫磺与腐草的气息,与他在《活脉医经》中见过的任何毒物都不相符。昨日苏清鸢说这不是牵机草之毒,看来所言非虚。
“还在琢磨那粉末?”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。
风傲猛地抬头,只见苏清鸢不知何时站在那里,月白长衫在夜色中像一抹月光,手里还拎着个小小的布包。“你怎么来了?不怕被衙役认出来?”
“衙役忙着查案,没空管我。”苏清鸢走进来,将布包放在地上,“我听说你还在查毒物,特意带了些东西。”她打开布包,里面是几个小瓷瓶,标签上写着“硫磺”“乌头”“腐草灰”等字样,“这些是我昨日在镇上药铺买的,你看看有没有能对上的。”
风傲有些意外,却也没拒绝,拿起瓷瓶一一比对。粉末的颜色与腐草灰最接近,气味却更复杂。他忽然想起现代化学课上学的“显色反应”,眼睛一亮:“你有醋吗?”
“醋?”苏清鸢愣了一下,从布包里翻出个小陶罐,“这是我腌梅子用的,你要这个做什么?”
风傲倒了点醋在碗里,挑了少许黑色粉末放进去。粉末遇酸后迅速冒泡,溶液渐渐变成暗红色,像掺了血的水。“果然是‘断魂散’。”他沉声道,“《活脉医经》里记载过,这种毒以腐草灰为引,混入硫磺和几种毒虫的汁液,遇酸会呈暗红色,是血影教的独门毒物。”
苏清鸢的脸色瞬间变了:“血影教?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风傲将溶液倒掉,“但可以肯定,这毒不是你下的。牵机草遇酸不会变色,而断魂散的配方,寻常人根本配不出来。”
苏清鸢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忽然道:“你好像对毒物很了解。”
“略懂一些。”风傲没有多说,“我更关心的是,谁能接触到血影教的毒物,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县太爷公子下毒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心里都闪过一个名字——钱通。
“但他一个药铺掌柜,怎么会和血影教扯上关系?”苏清鸢不解。
“这就需要查了。”风傲站起身,“你敢跟我去个地方吗?”
夜色如墨,两人避开巡逻的衙役,悄悄来到回春堂后巷。风傲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药粉,撒在门锁上:“这是商陆粉,能腐蚀木头。”果然,片刻后门锁就发出“咔嚓”一声轻响。
两人闪身进入药铺后院,一股浓重的药材味扑面而来。苏清鸢指着西北角的一间小屋:“那里是账房,钱通平时最宝贝。”
风傲点点头,示意她放风,自己则撬开账房门锁。屋里堆满了账本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。他快速翻查,忽然在一本旧账里发现了一张字条,上面用朱砂写着“断魂散,十两,交割于初三夜”。初三,正是县太爷公子出事的前一天。
“找到了。”风傲将字条揣进怀里,刚要离开,却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。两人赶紧躲到书架后面,只见钱通和一个账房先生走了进来。
“那粉末处理干净了?”钱通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焦虑。
“放心吧掌柜的,都烧了。”账房先生谄媚地笑,“那风小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,也查不到咱们头上。”
“难说。”钱通冷哼,“那小子连断魂散都认得,不简单。若不是县太爷的公子非要查咱们私藏药材的事,也不用下此毒手……”
躲在书架后的风傲和苏清鸢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——原来县太爷公子是因为发现了钱通的秘密才被灭口。
等两人走后,风傲才低声道:“看来得设个局。”
次日清晨,风傲找到县太爷,说己找到追踪断魂散来源的方法。“这种毒里掺了特殊的矿石粉末,能在阳光下显影,只要让接触过毒物的人经手银器,就能留下痕迹。”他故意说得煞有介事。
县太爷半信半疑,却还是让人传唤钱通和账房先生。钱通来得很快,脸上堆着笑,眼神却有些闪烁。账房先生则显得格外紧张,手不停地搓着衣角。
风傲拿出一把银簪,递给县太爷:“请大人让他们分别拿一下这银簪。”
钱通率先接过银簪,握了片刻递回来,银簪依旧光洁。轮到账房先生时,他的手抖得厉害,刚碰到银簪,簪子就瞬间变黑,像被烟熏过一样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回事?”账房先生吓得魂飞魄散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“断魂散里的矿石粉末遇银会变黑,”风傲的声音冰冷,“看来这位先生,就是下毒的真凶。”
账房先生面如死灰,语无伦次地辩解:“不是我!是掌柜的让我干的!他说县太爷公子发现了咱们和血影教交易药材,要去报官,才让我下的毒!”
钱通脸色骤变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
“我没有胡说!”账房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“这是你让我去取断魂散的凭证!上面还有你的手印!”
县太爷接过纸一看,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钱通:“好你个钱通!竟敢勾结邪教,毒害本官之子,来人,把他给我拿下!”
衙役一拥而上,钱通还想反抗,却被风傲悄悄伸脚绊了一下,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,被捆了个正着。他恶狠狠地瞪着风傲,眼神像要吃人:“我不会放过你的!”
风傲没有理他,只是对县太爷道:“大人,血影教在江南拐卖孩童炼药,钱通只是他们的爪牙,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。”
县太爷此刻才回过神,对风傲感激涕零:“多谢风小哥明察秋毫!若不是你,本官差点冤枉好人,还让真凶逍遥法外!”他看向苏清鸢,语气缓和了许多,“这位姑娘,之前是本官鲁莽了。”
苏清鸢淡淡点头,没有多说。
风波暂息,破庙里却依旧热闹。百姓们听说风傲不仅治好了瘟疫,还破了毒杀案,都跑来道谢,送米送面,把小小的破庙堆成了粮仓。
风傲看着眼前的景象,心里却有些沉重。他知道,钱通只是小角色,背后的血影教才是真正的威胁。而那张写着“洛水”的地图碎片,和苏清鸢身上的谜团,都让他觉得前路布满荆棘。
“打算去哪?”苏清鸢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,望着远处的山峦。
“往北走,找一个人。”风傲没有隐瞒,“你呢?”
“我也往北。”苏清鸢的声音很轻,“我父亲的冤案,或许和血影教也有关联。”她顿了顿,看向风傲,“既然同路,不如结伴而行?我的毒术,或许能帮你应付些麻烦。”
风傲看着她清澈的眼睛,想起这两日的交锋与合作,忽然笑了:“好。不过事先说好,不许再随便用。”
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像冰雪初融:“那也得看你老实不老实。”
夕阳西下,金色的光芒洒满青石镇。风傲和苏清鸢收拾好行囊,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百姓,踏上了北上的路。张屠户非要送他们到镇口,塞给风傲一把防身的短刀:“路上小心,若遇着难处,就报我张屠户的名字!”
风傲笑着收下,与他挥手告别。
路上,苏清鸢忽然道:“你那银簪显影的法子,根本不是断魂散的特性吧?”
风傲挑眉:“你看出来了?”
“银遇硫会变黑,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。”苏清鸢白了他一眼,“你在银簪上涂了硫磺粉,对不对?”
风傲哈哈大笑:“偶尔用点小手段,不算违规。”
苏清鸢看着他爽朗的笑容,心里忽然觉得,这趟北上的路,或许不会那么无趣。
而他们不知道的是,在他们离开后,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在青石镇外,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。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