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隐听到“比词”这两个字时,实在没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不是那种夸张的捧腹大笑,而是带着点戏谑、又有点无奈的轻笑,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。他看着眼前这个自信心爆棚的富二代李元宝,只觉得对方像只张牙舞爪却不知深浅的斗鸡,可爱又可笑。
比词?
这简首是……送分题啊。
李元宝见他笑了,顿时更得意了,以为盛隐这是心虚的表现,是强撑着给自己壮胆。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,嘴角咧到耳根,露出一口白牙,语气里的嚣张几乎要化作实质:“笑?你还笑得出来?盛隐,我告诉你,论写诗,或许你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出一句半句,但说到填词,那可是我的强项!”
“我三岁便能背《花间集》,五岁随名师学词牌格律,七岁就能填出像模像样的《浣溪沙》!”李元宝拍着胸脯,唾沫横飞地吹嘘着,“你以为写首《春晓》就能上天了?词的讲究可比诗多得多!平仄、押韵、意境、章法,哪一样不要功底?就你那点能耐,怕是连《如梦令》和《蝶恋花》都分不清吧?”
他越说越兴奋,仿佛己经看到了盛隐惨败的模样,眼神扫过不远处的谢林,带着几分炫耀和志在必得:“比词,你输定了!”
周围的学子们也窃窃私语起来。
“李元宝说的倒是没错,他在填词上确实有点天赋,家里请了专门的先生教他。”
“是啊,上次书院小比,他填的一首《鹧鸪天》还得了先生的夸奖呢。”
“盛隐虽然诗写得好,但词和诗毕竟不同,这下怕是悬了……”
听着周围的议论,李元宝的底气更足了,他盯着盛隐,像是下战书一般,一字一句道:“敢不敢加点彩头?谁输了,以后就不准再接近谢林同学半步,怎么样?”
这话一出,周围顿时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盛隐身上。这赌约,可就有点重了,几乎是断了念想。
谢林的眉头也微微蹙起,她不喜欢被人当作赌注,但看着盛隐那依旧平静的侧脸,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回答。
盛隐抬眸,看向李元宝,眼神清澈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:“好啊,我答应你。”
这么干脆?
李元宝反而愣了一下,他还准备了一肚子激将法没说呢,没想到盛隐这么轻易就接了。他狐疑地打量着盛隐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但转念一想,肯定是盛隐仗着那首《春晓》带来的虚名,脑子发热了,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。
“好!有种!”李元宝以为自己胜券在握,笑得更灿烂了,“这可是你说的,到时候输了可别反悔!”
盛隐没再理他,心里却己经乐开了花。
比词?还赌约?
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经典词作,随便拎一首出来,恐怕都能把这个世界的所谓“词才”给震得七荤八素。
比如辛弃疾那首《破阵子·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》——“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。八百里分麾下炙,五十弦翻塞外声,沙场秋点兵……” 这等豪情壮志,气吞山河的词句,要是拿出来,李元宝不得当场吓傻?估计能把他那点可怜的词学功底碾得连渣都不剩。
不行不行,太炸了。
盛隐在心里默默否决了这个想法。刚穿越过来就搞这么大动静,太高调了,容易引火烧身。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提升实力,顺便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,没必要一上来就把所有人都得罪光,尤其是这种家世不错的富二代。
那……换一首?岳飞的《满江红》怎么样?“怒发冲冠,凭栏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、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……” 这首词的气势同样磅礴,感染力极强,用来打脸也足够了。
但转念一想,还是觉得不妥。《满江红》的格调太高,太沉重,用来对付李元宝这种小角色,有点大材小用,而且同样容易引起过多关注。
还是选一首既经典,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,刚好能稳稳碾压对方的词比较好。盛隐摸着下巴,心里开始快速筛选起来。
就在这时,李元宝见盛隐半天没说话,只当他是怕了,越发得意:“怎么?现在知道怕了?哼,临场填词算什么本事?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!有本事,我们准备一晚上,明日此时,在书院的聚贤堂,当着全校师生的面,一较高下!”
他要的就是万众瞩目,要在所有人面前,尤其是在谢林面前,彻底踩碎盛隐的名声,让所有人都知道,盛隐不过是个昙花一现的跳梁小丑,而他李元宝才是真正的才子!
“我还要把这事通告全校,让大家都来做个见证!”李元宝越说越激动,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大获全胜、谢林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场景,“盛隐,你敢不敢应?”
周围的学子们也炸开了锅。
“什么?要在聚贤堂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比?”
“这动静也太大了吧!”
“李元宝这是铁了心要让盛隐出丑啊!”
“不知道盛隐敢不敢答应……”
赵虎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,想劝盛隐别冲动,又怕惹盛隐不高兴,只能在旁边干着急:“隐……盛大哥,这……”
谢林也抬起头,目光落在盛隐脸上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她虽然对盛隐很好奇,也承认《春晓》确实是佳作,但李元宝在词方面的功底,她是有所耳闻的,据说连几位教词的先生都称赞过他“有灵气”。盛隐真的能赢吗?
盛隐还没开口,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:“哦?要在聚贤堂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比词?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?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周教习跟在一个身穿灰色长袍、面容方正、眼神锐利的老者身后,缓缓走了进来。
这老者不是别人,正是青云书院的山长(校长),张启山。张山长不仅学识渊博,据说早年也曾是名动一方的儒修,只是后来潜心治学,才执掌了这青云书院。
显然,周教习把盛隐的事禀报给了张山长,而张山长也恰好听到了李元宝刚才那番话。
张山长的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了盛隐身上,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。
周教习刚才在他面前把盛隐的《春晓》夸上了天,说什么“意境深远,引动才气”,还说盛隐因此突破到了炼气三层。张山长对此是将信将疑的。
盛隐的顽劣,在书院是出了名的,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脱胎换骨,写出如此佳作?周教习或许是老眼昏花,被那小子蒙骗了也未可知。
他本就想找个机会考考盛隐,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长进,还是周教习言过其实。没想到刚到明礼堂,就听到了这么一出。
比词?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?
张山长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。也好,正好借此机会,看看这盛隐到底有多少底气,那首《春晓》,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写的,又或者,是不是真的如李元宝所说,只是一时的灵感爆发。
若是真有才华,那自然是书院之幸,当好好培养。可若是浪得虚名,借着这点小聪明就想在书院里招摇撞骗,那他这个山长,也得好好敲打敲打他,让他知道什么是治学之道,什么是脚踏实地。
“李元宝,”张山长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你说要与盛隐比词,还想通告全校,明日在聚贤堂比试?”
李元宝见到张山长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恭敬的笑容,躬身行礼:“见过山长!正是学生的意思。学生觉得,填词之道,当在众人见证之下,方能显其真章。盛隐同学近日声名鹊起,学生也想借此机会,向他多多请教,共同进步。”
他说得冠冕堂皇,把一场赌约说成了“共同进步”,脸皮不可谓不厚。
张山长不置可否,目光转向盛隐,淡淡道:“盛隐,李元宝的提议,你可愿意?”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盛隐身上。
这可是山长亲自问话了。而且看山长的样子,似乎也默许了这场比试。
李元宝得意地看着盛隐,眼神里充满了挑衅:怎么?现在山长都来了,你还敢不敢应?
盛隐迎着张山长审视的目光,又看了看李元宝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,心中那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。
通告全校?聚贤堂比试?
也好。
既然躲不过,那就索性让所有人都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“词”。
他抬起头,对着张山长微微躬身,语气平静却坚定:“学生,应了。”
简单三个字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明礼堂。
李元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,他没想到盛隐竟然真的敢答应!但随即,他眼中的光芒更盛,那是胜券在握的狂热。
好!太好了!盛隐,这可是你自找的!明日,我就让你身败名裂!
张山长看着盛隐平静的面容,心中那份怀疑更甚了。这小子,要么是真有底气,要么就是……不知天高地厚。
他点了点头:“好。既然你们都同意,那此事便这么定了。周教习,你安排一下,将此事通告全校,明日巳时,聚贤堂,我会亲自到场,与诸位先生一同品鉴。”
“是,山长。”周教习连忙应道,看了盛隐一眼,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期待。
一场牵动全校的词战之约,就此敲定。
阳光透过明礼堂的窗棂,照在盛隐平静的脸上,也照在李元宝志得意满的笑容上,更照在谢林那双写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眸里。
明日的聚贤堂,注定不会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