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痛欲裂。
这是盛隐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,像是被人拿钝器反复敲了后脑勺,又像是宿醉三天三夜后被扔进滚筒洗衣机搅了俩小时——如果他有宿醉经验的话。
作为蓝星华夏某不知名二本院校历史系的一名平平无奇的学生,盛隐的人生轨迹本该是期末抱佛脚、平时打游戏,偶尔在课堂上跟教授抬抬杠,最后混个毕业证找份饿不死的工作。
可现在……
“盛隐!”
一声惊雷般的怒喝炸在耳边,震得盛隐耳膜嗡嗡作响,眼前的金星都多冒了好几颗。
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模糊的视线里,先是映入一片古朴的木质房梁,雕着些看不懂的花纹,房梁下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,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——“明礼堂”。
嗯?明礼堂?我们学校啥时候搞了这么复古的教学楼?经费这么充足了?
盛隐脑子还没转过来,鼻尖又闻到一股混合着墨香、纸味和某种干燥草木的味道,很清新,却也透着一股不属于现代的陈旧感。
他眨了眨眼,视线终于清晰了些。
自己正坐在一张硬邦邦的木质书桌前,桌子上摊着一卷线装书,书页泛黄,上面是手写的毛笔字,字体工整,却认不全——不是简体字,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常见繁体字,更像是某种……古篆?
再看周围,一排排同样的书桌,坐着一个个穿着长衫、梳着发髻的少年郎,年纪都不大,十三西岁的样子,此刻全都低着头,肩膀却在微微颤抖,不是害怕,更像是……憋笑?
而所有目光的焦点,或者说,所有憋笑的源头,似乎都指向了自己。
盛隐:“???”
我是谁?我在哪?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打游戏太狠,出现幻觉了?
“盛隐!”那声怒喝再次响起,这次更近了,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,“老夫在问你话!方才所讲《论语·学而》篇,‘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’,此句何解?!”
盛隐循声望去,只见讲台之上,站着一位身穿青色长袍、须发微白的老者,老者面容清癯,此刻却气得吹胡子瞪眼,手里拿着一根戒尺,正指着自己的鼻子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。
这造型,这气势,活脱脱一个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。
“看什么看!”老者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,火气更盛,戒尺“啪”地一声拍在讲台上,震得桌上的砚台都跳了跳,“上课昏睡,提问不答!盛隐啊盛隐,你可知你这副模样,对得起谁?!”
盛隐被吓得一激灵,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,结果动作太急,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,引得周围又是一阵压抑的窃笑声。
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,脑子里乱糟糟的,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,冲击着他的神经。
这个世界叫“大衍”,这里没有飞机大炮,没有网络手机,有的是“儒修”、“才气”、“文心”……简单来说,这是一个靠读书就能变强的世界!写文章能引动天地异象,念诗词能御使雷霆,甚至一篇锦绣文章,能保一方平安,一句浩然正气,可斩妖除魔!
而他现在的身份,也叫盛隐,是这“青云书院”的一名学子,年方十西。
听起来好像还不错?
但紧接着的记忆就让盛隐嘴角抽搐了。
原主是个标准的学渣,哦不,用这个世界的话说,是“顽劣不堪,才气稀薄,朽木难雕”。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走神,先生布置的功课十有八九完不成,背课文更是能把《三字经》背成《静夜思》,书院里的夫子,就没有不认识他这号“名人”的。
而眼前这位怒不可遏的老者,正是负责教授他们基础经文的周教习,出了名的严厉,尤其看不惯原主这种“浪费天赋”的学生——是的,原主其实是有几分才气底子的,只是被他自己挥霍得差不多了。
“对、对不起,周教习。”盛隐脑子里还在飞速消化信息,嘴巴己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,语气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,还有点现代人面对老师的条件反射式认错。
这声道歉倒是中规中矩,周教习的怒火稍稍降了一点,但依旧板着脸:“对不起就完了?老夫问你,‘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’,何解?”
来了来了,开学第一考,还是随堂测验,这剧情我熟!
盛隐心里哀嚎一声,作为历史系的学生,《论语》他当然读过,“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”这句话他也有印象,大概意思是君子要专心致力于根本的事务,根本建立了,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有了。
但问题是,这是“大衍世界”啊!这里的儒家经典,解释能一样吗?原主的记忆里关于功课的部分少得可怜,全是些摸鱼打鸟、翻墙逃课的片段。
他偷眼瞄了一下旁边的同学,想搞点“小动作”,结果那同学把头埋得更低了,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,显然是被周教习的气势吓住了,不敢给他半点提示。
盛隐硬着头皮,组织了一下语言,尽量模仿着记忆里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:“回、回教习,学生以为,此句意为……君子当专心于根本,根本确立,则……则大道自生?”
说完,他自己都觉得心虚,这解释跟没说一样,太敷衍了。
果然,周教习听完,脸色更黑了,像是锅底被抹了三层炭。
“哼!‘大道自生’?”老者冷笑一声,戒尺在手里转了个圈,发出“咻”的轻响,吓得前排几个学生脖子一缩,“说得轻巧!此‘本’为何物?此‘道’又为何道?盛隐,你且告诉老夫,你的‘本’在哪里?你的‘道’又在何方?!”
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,砸得盛隐晕头转向。
“你父乃是朝中翰林,以‘文’入仕,虽非大儒,却也算得上一方名士,对你寄予厚望,送你入我青云书院,是盼你能潜心向学,养浩然气,立君子心!”
“可你呢?”周教习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,“入学三月,《三字经》背不全,《千字文》认不清,更遑论《论语》《孟子》!每日不是在课堂昏睡,便是在校外游荡,与些市井无赖为伍,斗鸡走狗,不学无术!”
“上次考校,你一篇《论勤学》,写得狗屁不通,错字连篇,通篇不见半分才气,反倒透着一股纨绔气!老夫罚你抄写《劝学篇》百遍,你倒是好,只写了十遍,还全是应付了事,字迹潦草如鬼画符!”
“今日讲《论语》,乃是基础中的基础,你竟敢堂而皇之睡大觉!盛隐,你可知‘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圬也’!孔圣人此言,仿佛就是为你而说!”
老者越说越激动,唾沫星子横飞,戒尺在讲台上拍得“啪啪”作响,震得盛隐耳膜疼,也震得他脑子里的记忆更加清晰。
原主还真是……渣得明明白白,渣得理首气壮啊。
盛隐缩着脖子,低着头,摆出一副标准的“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”的姿态——没办法,原主的身体记忆就是这样,面对周教习的训斥,除了装死别无他法。
但他心里却在疯狂吐槽:
好家伙,这老爷子火力真猛,比我们系那个更年期教授还能喷。
不过话说回来,这个世界的“儒修”听起来还挺带感的啊,念两句诗就能放大招?那我背个《唐诗三百首》岂不是能横着走?
等等,不对,原主这情况,好像连《唐诗三百首》的门槛都够不着……连《论语》都搞不定,还想唐诗?做梦呢。
还有,这身体也太弱了吧,站这么一会儿就腿软,果然是被原主糟践坏了,看来以后得好好养养,至少先把这体能提上去,不然哪天被老爷子一戒尺抽晕了都不知道。
周围的憋笑声越来越明显了,甚至有几个胆大的,偷偷抬眼看向盛隐,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幸灾乐祸。
盛隐能感觉到那些目光,脸上有点发烫——倒不是羞的,主要是穿越第一天就被当众处刑,这待遇也太“隆重”了点。
他清了清嗓子,决定还是主动认个错,争取宽大处理:“教习教训的是,学生……学生知错了。”
“知错?”周教习狐疑地盯着他,显然不信,“你哪次不是说知错?转头就忘!盛隐,老夫告诉你,我青云书院虽非顶尖学府,却也容不得你这等顽劣之徒败坏门风!”
“今日,你若不能将‘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’一句,说出个一二三来,且说出你日后如何改过,老夫便即刻将你逐出书院,禀报你父亲,让他亲自来领人!”
逐出书院?还要告家长?
盛隐心里咯噔一下。
开玩笑,他一个穿越者,无依无靠,除了这个“盛隐”的身份和这个书院,他一无所有,被赶出去了,难道要去街头讨饭?
至于原主的父亲……记忆里那位翰林老爹对原主也是头疼得很,要是知道他又犯了错被退学,估计少不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——哦不,这个世界可能是“混合双打”加“家规伺候”。
不行,绝对不能被赶走!
盛隐深吸一口气,抬起头,眼神里不再是原主的敷衍和怯懦,而是多了几分清明和……豁出去的坚定。
他看着周教习,脑子飞速运转,结合着脑子里仅有的一点历史知识和刚接收的记忆碎片,开始组织语言。
无论如何,先把眼前这关混过去再说!
至于以后……盛隐瞥了一眼桌上那卷看不懂的古篆《论语》,又想了想这个世界“儒修”的设定,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。
以儒修为尊?靠读书变强?
好像……也挺有意思的?
至少,比在蓝星死记硬背那些永远考不到的知识点,要带感多了。
“教习,”盛隐开口,声音虽然还有点稚嫩,却比刚才清晰了不少,“学生以为,‘君子务本’之‘本’,在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