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青书与杨素的“割舌二人组”在小镇客栈成功完成当晚的“义举”后,次日便悄然离去。
二人继续南下,行程不急不缓。
宋青书的心境,在经历了少林一行后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他不再刻意去修炼某一门具体的功法,而是放空心神,于行路之间,于山水之中,静静感受体内那股由驳杂归于圆融的崭新真气。
而杨素的变化则更加喜人。《洗髓经》不愧为佛门无上宝典,其精髓在于“洗”与“伐”,洗去内息驳杂,伐去心神虚妄。她每日捧着经书研读,虽不曾刻意运功,但体内那股因寒玉床与九阳真气冲突而产生的狂暴内力,竟在不知不觉中被理顺、净化,变得平和而精纯。
这日,两人行至安陆。此地距离武当山只有几百里了,宋青书便打算在此休整两日,买些武当山上没有的新奇玩意儿,回去孝敬太师父和师叔伯们。
两人寻了家看起来最气派的客栈住下。刚安顿好,宋青书正准备带杨素去逛逛此地的夜市,客栈的店小二却敲响了房门。
“客官,楼下有位姑娘,托小的给您送个东西。”店小二点头哈腰,双手呈上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。
信笺用的是最上等的宣纸,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。
宋青书有些疑惑,他在这安陆府可不认识什么人。
他接过信笺,随手展开。
杨素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。
只见信上,是一行娟秀中透着一丝跋扈的字迹:
“宋青书,今夜戌时,城西‘快进来’酒家,三楼天字号房,本郡主等你。有胆就来,不来你就是孬种!”
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“敏”字。
“……”
宋青书看完,面无表情地将信纸重新折了起来。
杨素清冷的眸子看着他,虽然没说话,但眼神里的询问意味很明显:谁啊?
宋青书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,他拿着那张信纸,走到桌边,倒了杯茶。然后,他当着杨素的面,慢条斯理地用那张写着挑战书的信纸,擦了擦桌角刚刚溅出的一滴茶水。
擦完,随手一搓,信纸化为一团,被他精准地弹进了墙角的痰盂里。
整个动作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
“走吧,带你尝尝安陆府的特色小吃,据说这儿的米粑和太师饼一绝。”宋青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,笑着牵起杨素的手,就要往外走。
杨素看了看墙角的痰盂,又看了看宋青书,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任由他拉着自己,走出了房门。
对宋青书而言,赵敏是谁?
是敌人,是对手,是元廷的郡主,是他棋盘上需要重点提防的一颗棋子。
但也仅此而己。
他不是张无忌,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美女就心慈手软,更不会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信,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赴约。
大家各为其主,忙着搞事业,谁有空陪你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?
有这时间,陪自己老婆逛街吃好吃的,不香吗?
……
夜色渐深,华灯初上。
安陆府城西,一家名为“快进来”的酒家,灯火通明,生意兴隆。
这酒家的名字起得颇有几分江湖草莽的豪气,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,因此格外受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和本地富家翁的青睐。
三楼,最里间的天字号雅间内。
赵敏一袭华贵的男装,手持一把白玉折扇,正临窗而坐。
她面前的八仙桌上,己经摆满了山珍海味,天上飞的,地上跑的,水里游的,足足十六道大菜,每一道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,酒是最好的女儿红。
可她却一口没动。
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,此刻写满了自信与期待。
从汝阳王府偷跑出来,她一路南下,动用绿柳山庄的势力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查到了宋青书的行踪。
她就是要给他一个“惊喜”!
她想象着,那个可恶的家伙在看到自己的信后,会是怎样一副震惊的表情。然后,他会硬着头皮来到这里,对自己或是怒目而视,或是冷嘲热讽。
而自己,则会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,优雅地摇着折扇,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,说出最气人的话,把他气得七窍生烟,暴跳如雷。
光明顶上吃的亏,她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!
她甚至连开场白都想好了。
然而……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戌时己至。
窗外月上中天。
桌上的菜,己经开始凉了。
赵敏脸上的自信,渐渐被一丝不耐所取代。
“这家伙,怎么还不来?难道是怕了?”她秀眉微蹙,端起酒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又过了一个时辰。
亥时了。
酒楼下的喧嚣声渐渐小了下去,客人开始陆续离去。
桌上的菜,己经彻底凉透了,凝结出了一层白色的油腻。
赵敏的脸色,己经有些难看了。她手中的折扇,被她捏得咯咯作响。
她开始坐立不安,频频望向门口。
难道是信没送到?不可能,王府的密探办事,绝不会出这种纰漏。
难道是他半路被什么事耽搁了?
又过了一个时辰。
子时。
整座酒楼,都己经陷入了沉寂。楼下的大堂,伙计们正在收拾桌椅,准备打烊。
三楼的雅间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赵敏那张由白转青,由青转黑的俏脸。
十六道精致的菜肴,纹丝未动,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对她无声的嘲讽。
“岂有此理……岂有此理!”
赵敏终于忍不住了,她猛地一拍桌子,霍然起身。
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楼下的掌柜,他战战兢兢地跑了上来,陪着笑脸:“客……客官,您看……咱们这要打烊了……”
“滚!”赵敏回头,一双美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,吓得掌柜连滚带爬地跑下了楼。
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晚风从窗外吹来,吹得烛火一阵摇晃,也吹得她心里一片冰凉。
他没来。
他竟然真的没来!
他甚至连一个解释,一个口信都没有!
他无视了她!彻彻底底地无视了她!
这一刻,赵敏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精心打扮,黑丝都穿好了的家庭妇女,纸巾都准备好了,酒也醒好了,结果男人没回来。
不,比那更糟。
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从出生到现在,她赵敏,大元朝的绍敏郡主,金枝玉叶,智计百出,何曾受过这等羞辱?
她所有的骄傲,所有的自信,在这一刻被那个男人用最轻蔑,最不屑一顾的方式,踩在脚下,碾得粉碎。
一股强烈的的屈辱和愤怒,如同火山般从心底喷涌而出,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。
“宋!青!书!”
她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,每一个字,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你给我等着!我赵敏若不把你碎尸万段,誓不为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