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暑的海雾像块浸了水的棉絮，把归墟号的甲板裹得密不透风。苏清鸢站在舰桥的观测台前，指尖划过布满水汽的舷窗，玻璃上的雾气被划出道弧线，恰好框住远处海面上那团旋转的白雾 —— 雷达显示那里本该是片开阔海域，此刻却跳出个不规则的绿点，像枚被墨汁晕染的指纹。
“清鸢姐！磁罗经彻底疯了！” 沈砚之抱着台老式罗盘冲进舰桥，月白长衫的袖口沾着机油，他昨晚为了校准导航系统，在轮机舱熬了半宿，眼下的黑眼圈比雾还浓，“指针一首在逆时针打转，指向的方位根本不在航海图上！”
铜制罗盘的指针果然在疯狂颤动，赤铜色的针尖擦过刻度盘，发出细碎的 “沙沙” 声，在 “子” 位与 “午” 位之间留下道暗红色的划痕。苏清鸢注意到罗盘底座刻着的 “海巡司民国三十一年制” 字样，边缘还留着个熟悉的锚形印记 —— 与凌越前辈遗物箱里那枚徽章的纹路完全相同。
墨尘的脚步声在舱门处停下时，舰桥的温度计突然暴跌到十摄氏度。他脱下沾着雾水的玄门法衣，露出里面阿 KEN 新做的冰丝内衬，领口绣着的云纹在冷雾中泛出淡青色 —— 那小子说小暑的海雾带着阴煞，用薄荷灵力线绣的纹样能驱寒，此刻衬里边缘的银线正随着罗盘的颤动微微发亮。
“玄阳道长在通冥石的蒸汽里解读出句话。” 他将张宣纸按在控制台的水汽上，朱砂写就的字迹遇冷凝出霜花，“‘小暑雾，归墟路，船行迷阵，笛鸣引路’。”
宣纸角落的批注突然渗出墨汁，在桌面上漫开成幅简易海图，图中漩涡状的标记与雷达上的绿点完全重合。苏清鸢的指尖刚触到 “迷阵” 二字，归墟号突然剧烈摇晃，观测台的咖啡杯摔在地上，瓷片在雾中折射出奇异的光，竟与模型鸣音榭的蒸汽光晕同色。
“是时空迷阵！” 小林举着声波探测仪冲进舰桥，海巡司制服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骨笛 —— 她今早特意把修复好的骨笛碎片带在身上，此刻笛身的龙纹正发出幽幽的蓝光，“探测仪捕捉到光绪年间的船笛声，频率和骨笛的次声波完全吻合！”
探测仪的屏幕上跳出段音频波形，播放出的汽笛声里混着模糊的对话：“墨小子，这雾里有东西在撞船板！”“长风兄稳住舵盘，我用骨笛试试！”“当心 ——” 后面的声音被浓雾吞没，但苏清鸢认出这是墨玄和凌长风的对话，与听潮阁日记里的记载分毫不差。
归墟号的甲板突然传来 “咚” 的巨响，像是有巨物撞击船身。沈砚之趴在舷窗上惊呼：“雾里有艘古船！船帆上写着‘玄门’二字！”
浓雾中果然浮着艘三桅木船，甲板上的玄门弟子正用铜钱剑劈开涌来的雾团，穿道袍的青年举着骨笛吹奏的身影，与墨尘此刻按在罗盘上的手势渐渐重叠。更诡异的是，古船的船舱里透出奶茶的甜香，顺着雾缝飘进舰桥，与阿 KEN 早上煮的焦糖味完全相同。
“是光绪年的玄门补给船！” 墨尘突然按住苏清鸢的手腕，将她的灵力引向骨笛碎片，“日记里说他们在小暑雾中迷失了三个月，靠骨笛的龙吟声才找到归墟边界！”
骨笛的碎片在雾中自动拼合，龙纹亮起的瞬间，古船的桅杆突然折断，甲板上的人影化作光点融入归墟号的船体。雷达屏幕上的绿点开始移动，在海图上标出条曲折的航线，每个拐点都对应着不同时代的船骸 —— 有明代的福船、民国的炮艇，甚至还有艘未来样式的潜水艇。
“是历代守护者的船！” 苏清鸢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船影，突然明白迷阵的真正含义，“不是阻碍我们，是在指引方向！”
阿 KEN 推着辆餐车滑进舰桥，猫耳发箍上结着冰碴，保温桶里的奶茶冒着白汽，在冷雾中凝成细小的冰晶：“清鸢师姐！我按光绪年的方子加了姜汁，喝了能抵抗迷阵的寒气！”
他递来的奶茶杯上印着个微型罗盘，指针恰好指向古船消失的方向。苏清鸢接过杯子时，骨笛突然飞出舰桥，在雾中划出道金色弧线，古船、炮艇、潜水艇的虚影依次穿过归墟号，船体的木板上浮现出相同的龙形图腾 —— 与终极防御阵的核心图案完全一致。
“是三族的船！” 小林的探测仪突然发出警报，屏幕上的船影组成个巨大的六芒星，将归墟号护在中央，“玄门的补给船、海巡司的炮艇、沈家的商船…… 他们一首在守护归墟的航线！”
罗盘的指针突然停止颤动，针尖稳稳指向雾中最浓的地方。归墟号穿过最后道雾墙的瞬间，所有船影突然化作光点，在海面上组成行发光的字：“守护之路，代代相护，船行万里，终抵归墟。”
雾散时，正午的阳光刺破云层，归墟的荧光海在前方铺展开来，像片倒悬的星空。苏清鸢望着墨尘整理骨笛碎片的侧脸，他冰丝内衬上的云纹正随着阳光融化，露出下面新绣的船锚图案 —— 是阿 KEN 偷偷加的，说玄门与海巡司的纹样共生，才能镇住归墟的风浪。
沈砚之在航海日志上记录下航线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，与光绪年玄门弟子的航海记录重合在一起。小林将探测仪里的音频存入档案，骨笛的龙吟声与历代船笛的鸣响，在存储器里汇成永恒的声波。阿 KEN 则在甲板上摆开茶具，用新接的海水煮着奶茶，蒸汽在阳光下凝成道彩虹，连接着归墟号与远处的荧光海。
苏清鸢知道，时空迷阵的隐患并未完全消除，归墟深处还藏着无数未被发现的航线。但只要三族的船还在同片海域航行，只要骨笛的龙吟还能穿透迷雾，这场跨越万里的守护，就永远有最清晰的航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