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雨这天的雾浓得化不开，将鸣音榭的雕梁画栋晕成了淡墨山水。苏清鸢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，指尖捻着块细纱布，正小心翼翼地擦拭骨笛接缝处的铜锈。笛身的龙鲸骨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泽，上次清明雨阵中裂开的细纹里，隐约透出点暗金色，像有活物在里面呼吸。
“清鸢姐，这裂纹在发光！” 沈砚之举着强光手电跑过来，月白长衫的前襟沾着墨渍，他昨晚为了破译骨笛纹路，在芸香楼熬了通宵，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青黑，“您看这反光，像不像…… 龙鳞？”
手电光穿透裂纹的瞬间，骨笛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。苏清鸢下意识地按住笛孔，却感到掌心传来剧烈的震动，那些暗金色的纹路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，在手腕上凝成个微型的龙形图腾，与她腕间鲨鱼齿项链的鲛珠产生共鸣，发出细碎的银光。
“是龙鲸的灵识在苏醒。” 墨尘的声音从雾中传来，他披着件玄门的防雨斗篷，左臂的护腕换成了阿 KEN 新制的鳞纹款 —— 那小子说龙鲸骨属水，用鲛鱼鳞混灵力线织的护腕能增强共鸣，此刻护腕上的鳞片正随着骨笛的震动微微发亮。
他将个青瓷小碗放在石桌上，里面盛着泛着泡沫的液体：“阿 KEN 用归墟的海水蒸馏的，加了三钱龙涎香，能让骨笛的灵识稳定些。”
苏清鸢刚把骨笛浸入碗中，笛身的裂纹就突然扩大。暗金色的纹路像活过来般游走，在水面投射出幅完整的龙形虚影，龙首的位置恰好对着鸣音榭西侧的石壁，那里的青苔下隐约露出块平整的石板。
“是机关！” 小林举着工兵铲冲进雾里，海巡司制服的裤脚沾满泥点，她身后跟着两个扛着探测仪的队员，“凌越前辈的日志里提过，鸣音榭有处‘听龙窟’，说是龙鲸死后灵识栖息的地方！”
石板被撬开的瞬间，一股混合着海水与陈年酒糟的气息涌出来。窟内的石壁上刻满了壁画，最古老的那层画着先民们用龙鲸骨制作骨笛的场景，上面覆盖着玄门的符咒，最新的一层却画着艘现代潜艇，艇身上的编号与海巡司最新服役的 “归墟号” 完全一致。
“是不同时代的人留下的！” 沈砚之指着壁画角落的落款，“这个‘玄’字是墨玄的笔迹，旁边的‘长风’是凌越前辈的曾祖父！”
墨尘的指尖拂过潜艇壁画，突然停在艇窗的位置。那里刻着个极小的骨笛图案，笛孔的排列与他们手中的骨笛完全相同，只是在第七孔旁多了个星芒标记。“是归墟深处的‘龙眠礁’。” 他从怀中掏出张海图，上面用朱砂圈着个漩涡状的海域，“玄门档案说，那里是龙鲸族群的墓地。”
骨笛突然从青瓷碗中跃起，悬浮在听龙窟的中央。暗金色的龙形虚影钻进笛身，裂纹处渗出淡红色的液体，滴落在地的瞬间，竟化作细小的珍珠 —— 是龙鲸的灵血凝结而成，与沈砚之家族珍藏的 “鲸珠” 一模一样。
“它在指引我们去龙眠礁。” 苏清鸢接住坠落的骨笛，发现裂纹处的龙纹己经固化，笛尾多了行新的刻字：“谷雨日，龙眠礁，合三笛，启龙阵。”
“三笛？” 小林的探测仪突然发出警报，屏幕上的红点在鸣音榭周围连成了三角形，“还有另外两支骨笛！”
沈砚之突然想起什么，从背包里掏出个紫檀木盒，里面装着支断成两截的骨笛：“这是曾祖父在听潮阁找到的，说是…… 墨玄当年遗失的那支！”
墨尘的脸色微微变化，从玄门法衣的袖袋里摸出个锦袋，里面是支竹制的骨笛仿品，笛身上的纹路是用特殊颜料画的：“这是我太爷爷仿制的，说是能与真骨笛产生共鸣。”
当三支骨笛在听龙窟的石台上拼合，谷雨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。窟顶的石缝中漏下天光，在地面投射出与骨笛龙纹相同的阵图，归墟的方向传来低沉的龙吟，像是在回应骨笛的召唤。
“是龙鲸族群！” 小林的探测仪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，“它们在往龙眠礁聚集！”
阿 KEN 踩着雾水进来时，怀里抱着个巨大的保温桶，猫耳发箍上别着朵虞美人 —— 谷雨节气的花，他说能安抚灵兽的情绪。“清鸢师姐！墨哥！我做了龙涎香奶茶，加了鲸珠粉，能增强灵力共鸣！”
苏清鸢接过奶茶杯，看着杯壁上倒映的龙形虚影，突然觉得这杯奶茶的醇厚，与清明的艾草香、雨水的桂花香、惊蛰的姜母味都不同，带着股来自深海的辽阔与苍凉。就像这支裂开的骨笛，看似承载的是龙鲸的灵识，实则藏着所有与海洋共生的智慧 —— 跨越物种，穿越时光。
骨笛被收入特制的防震箱时，听龙窟的石壁突然渗出淡金色的液体，在地面汇成行字：“龙阵启，归墟宁，三族契，万古承。” 字迹的笔锋，融合了墨玄的瘦硬、凌长风的爽朗、沈砚之曾祖父的温润，像三个时代的守护者，在此刻完成了跨越时空的签名。
雾散时，归墟的海面上腾起巨大的龙形水雾。苏清鸢望着龙眠礁的方向，看着墨尘检查骨笛裂纹的认真侧脸，看着沈砚之记录壁画的专注神情，看着小林调试探测仪的忙碌身影，突然觉得谷雨的雾也带着股力量，把百年前的期盼与此刻的决心，都紧紧裹进了湿漉漉的海风里。
她知道，关于龙鲸骨笛和龙眠礁的秘密才刚刚揭开，龙阵的启动必然伴随着新的挑战。但只要手中的骨笛还在鸣响，只要三族的契约还在延续，这场与海洋的约定，就永远有最坚实的注脚。
暮色中的鸣音榭亮起了灯，骨笛的龙吟声与归墟的海浪声交织成歌。苏清鸢着笛身的龙纹，突然明白有些守护从来不是对抗，而是共生 —— 像人与鲸，像古与今，像骨笛的裂痕里，终将绽放的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