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雨总带着股草木初生的腥气,鸣音榭的飞檐垂角挂着串水晶风铃,被雨打湿后折射出细碎的光,落在苏清鸢摊开的素笺上。她正用狼毫笔临摹骨笛上的纹路,笔尖蘸着的朱砂混了点鲛珠粉,是墨尘特意调的 —— 他说这样能让墨迹保留灵力,与百年前的刻痕产生共鸣。
“清鸢姐,您看这笛孔排列!” 沈砚之抱着本《乐律考》从回廊跑过来,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青苔,手里的放大镜在骨笛上移动,“和曾祖父笔记里的‘龙吟调’图谱完全一致!”
这枚骨笛是三天前在鸣音榭的藻井里发现的。笛身用某种深海巨兽的骨制成,泛着玉石般的莹润光泽,表面刻着的海浪纹里藏着细小的孔洞,吹奏时会发出常人听不见的次声波。苏清鸢第一次吹响它时,整座鸣音榭的梁柱都在共鸣,仿佛有无数声叹息从木头纹理里渗出来。
墨尘踏着雨声进来时,玄门法衣的下摆扫过积水的青石板,溅起的水花在他脚边凝成细小的冰晶 —— 这是玄门的避水咒,雨水节气后他总爱用这招,说是能让护腕保持干燥。“地宫的镇墟鼎有异响。” 他将个锦囊放在案上,里面装着新采的艾草,“阿 KEN 说清明前的艾草混灵力捣成汁,能加固骨笛的灵力场。”
苏清鸢注意到他左臂的护腕又换了样式,阿 KEN 新绣的云纹在雨光中若隐若现 —— 那小子最近迷上了苏绣,说用双股灵力线绣的护腕防怨灵,此刻正随着墨尘的动作微微发亮。她放下骨笛,指尖拂过笛尾的刻字,那行极小的 “光绪丁未年制” 旁边,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印记,是玄门特有的 “镇灵印”。
“是墨玄的法器。” 墨尘用朱砂在素笺上拓印印记,与玄门档案里的比对图重合时,骨笛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,“他在听潮阁的手札里提过,有支能驱邪祟的骨笛,是凌长风的祖父用深海龙鲸骨所制。”
骨笛的嗡鸣引来了小林,她举着声波分析仪冲进鸣音榭,海巡司制服的肩头别着朵白菊 —— 清明将至,海巡司的惯例是给英烈献花,她特意多带了朵放在凌越的纪念碑前。“清鸢姐!这骨笛的次声波频率,和归墟海底的怨煞之气完全相反!” 仪器屏幕上的绿色波纹与红色波纹激烈碰撞,“它能净化那些东西!”
沈砚之突然想起什么,从《乐律考》里抽出张夹着的乐谱,泛黄的宣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 “清明雨阵” 西个大字,音符旁标注着 “需以骨笛引灵,三族灵力共振”。谱子的末尾画着个简易的阵图,中心位置画着支骨笛,周围环绕着玄门的剑、海巡司的锚、沈家的书卷。
“是净化归墟怨煞的阵法!” 苏清鸢的指尖点在阵图的漩涡处,那里标注着 “需鲛人泪调朱砂”,“光绪年的记录说,归墟每次异动后都会滋生怨煞,清明雨阵是唯一的净化之法。”
骨笛的第三孔突然弹出根细如发丝的铜管,里面卷着张羊皮纸。展开后,上面的航海图标注着七处暗礁,每处暗礁旁都写着句节气谚语,“清明前后,种瓜点豆” 那处,恰好是归墟怨煞最浓的漩涡区。
“是凌长风的笔迹!” 小林认出羊皮纸边缘的锚形火漆,与海巡司档案馆的民国封印完全一致,“他把布阵的关键藏在了农谚里!”
墨尘用灵力催动骨笛时,雨势突然变大。十二节笛孔依次亮起红光,在鸣音榭的地面投射出与阵图相同的纹路,玄门法衣上的云纹、海巡司制服的徽章、沈家长衫的暗纹同时发光,与骨笛的红光交织成网。
“缺了样东西。” 苏清鸢望着阵图中心的空缺,那里本该有个盛放鲛人泪的容器,“沈砚之,你曾祖父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……”
“在这里!” 沈砚之从藻井的暗格里摸出个银质小盏,盏底刻着 “长风赠” 三个字,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—— 是百年前的鲛人泪混朱砂留下的,“曾祖父说这是凌前辈用战利品改的,专门用来调布阵的颜料!”
当小林用针管从鲨鱼齿项链里抽出半毫升鲛珠液,滴入银盏的瞬间,骨笛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长鸣。鸣音榭外的雨丝在空中凝成水幕,映出无数模糊的人影:光绪年的墨玄正用骨笛指引方向,凌长风举着银盏倾倒鲛珠液,沈砚之的曾祖父在记录阵眼数据,而那个缝锦囊的玄门女子,正将块温热的艾草饼塞进墨玄手里。
“他们在清明这天也布过阵。” 苏清鸢的声音带着哽咽,她看着水幕中女子的侧脸,突然认出那是墨玄日记里反复提到的 “阿芷师妹”,当年为救墨玄被怨煞侵蚀,从此神智不清,“骨笛的次声波,是为了安抚她的魂魄。”
墨尘的骨笛突然换了个调子,是《清心诀》的变奏,阿芷师妹的虚影在笛声中渐渐清晰,竟朝着墨尘的方向伸出手,指尖与他护腕上的云纹只差寸许。“她认出墨氏的灵力了。” 玄阳道长的声音从回廊传来,老道长拄着拐杖站在雨里,须发被打湿成深色,“这骨笛不仅能净化怨煞,还能召回被侵蚀的魂魄。”
清明雨阵在暮色中启动时,归墟的海面上腾起淡金色的雾气。骨笛的龙吟声与镇墟鼎的嗡鸣共振,七处暗礁同时亮起,将怨煞之气一点点吸入海底。苏清鸢站在鸣音榭的最高处,看着墨尘的灵力与骨笛交织,看着小林指挥海巡司舰艇布防,看着沈砚之在古籍中查找阵眼的加固方法,突然觉得这场雨下得真好,把百年前的遗憾与此刻的圆满,都温柔地裹进了湿漉漉的清明。
阿 KEN 举着伞送来奶茶时,鸣音榭的风铃刚好停止摇晃。少年的猫耳发箍上别着支艾草,保温桶里的奶茶飘着艾草的清香:“清鸢师姐!这是清明特供的青团奶茶,阿芷前辈的魂魄好像很喜欢,刚才一首在桶边打转呢!”
苏清鸢接过奶茶,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,突然明白这杯奶茶的暖意,与百年前的艾草饼、归墟之战后的姜茶、雪夜的桂圆饮有着相同的温度。就像这支吹皱清明雨的骨笛,看似吹奏的是古老的曲调,实则藏着所有守护者的牵挂 —— 跨越生死,从未断绝。
骨笛被收入恒温箱时,最后一滴鲛珠液在银盏里凝成珍珠。苏清鸢看着墨尘用艾草汁擦拭笛身,看着沈砚之给阵图做最后的拓印,看着小林将羊皮纸存入海巡司档案,突然觉得清明的雨也带着甜味,混着奶茶的香,混着艾草的苦,混着所有被温柔以待的过往。
她知道,关于阿芷师妹和清明雨阵的故事还有很多细节待解,归墟的怨煞也未必能一次净化干净。但只要鸣音榭的风铃还在响,只要骨笛的龙吟还能唤醒沉睡的魂魄,这场跨越百年的守护,就永远有温暖的注脚。
暮色中的归墟海面泛着金红,清明雨阵的光晕像层薄纱笼罩着暗礁。苏清鸢望着墨尘收拾法器的背影,看着雨丝在他肩头凝成的冰晶,突然觉得这个清明,所有的思念都有了去处 —— 在骨笛的龙吟里,在奶茶的暖意里,在每个为守护而跳动的心跳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