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雨丝斜斜地织着,把玄门古籍修复室的玻璃窗蒙上了层薄雾。苏清鸢坐在樟木工作台前,指尖捏着根极细的竹镊子,正小心翼翼地剥离光绪年《归墟志》的虫蛀页。工作台的角落里,阿 KEN 新送的恒温杯冒着白汽,里面是墨尘早上煮的红糖姜茶,姜味混着古籍的墨香,在潮湿的空气里漫开。
“清鸢姐,您听听这个!” 沈砚之抱着台老式录音机冲进来看,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修复浆糊,鼻尖上还沾着点金箔碎屑 —— 他刚给民国海巡司的勋章做了贴金修复。录音机的磁带转得滋滋作响,传出段夹杂着海浪声的模糊对话,“在曾祖父的旧皮箱里找到的,这录音笔里还藏着个锦囊!”
苏清鸢放下竹镊子时,注意到沈砚之手里的录音笔外壳己经锈蚀,但品牌标识依稀可见 —— 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海巡司配发的型号,和凌越留下的那台一模一样。更奇特的是笔身缠着的蓝布,解开后露出个巴掌大的锦囊,锦面绣着褪色的玄门云纹,边角处缝着半片鲨鱼齿,与她腕间项链的质地完全相同。
“这针脚……” 苏清鸢拈起锦囊细看,发现收口处的锁边手法格外眼熟 —— 是墨尘包扎伤口时常用的十字缝法,玄门医典里记载这是百年前墨氏独创的包扎术,“像是墨家人缝的。”
录音机里的对话突然清晰起来。个带着海盐味的男声在说:“墨小子,这锦囊你可得收好,里面是沈先生托我找的鲛珠粉,专治你们玄门弟子灵力逆行的毛病。” 另个清冷的声音回:“知道了,凌长风,别总叫我小子。” 随后是翻纸页的沙沙声,“沈砚之的《归墟补注》你带了吗?”
“在这儿呢!” 第三个温润的声音响起,“不过得先说好,看完得给我泡你玄门的云雾茶,上次你泡的那杯,比奶茶摊的桂花酿还香。”
苏清鸢的心跳漏了半拍。这三个声音,分明与光绪年日记里记载的墨玄、凌长风、沈砚之对应上了。她示意沈砚之倒带重听,在 “奶茶摊” 三个字出现时按下暂停 —— 原来百年前的奶茶摊,真的是三族守护者的秘密据点。
墨尘推门进来时,雨势正好变大。他脱冲锋衣时左臂的护腕蹭到了门框,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—— 那是法器部新做的灵力护腕,内侧刻着与锦囊相同的云纹。“玄阳道长说地宫的镇墟鼎有异动。” 他把保温桶放在工作台上,里面的姜茶还冒着热气,“顺便带了阿 KEN 新做的隔音符,说是能让录音更清晰。”
隔音符贴在录音机上的瞬间,磁带里突然传出新的内容。是段用玄门暗语念的口诀,苏清鸢听出是《清心诀》的变体,只是在末尾多了句 “以鲛珠粉三钱,混桂花蜜调服”。墨尘的脸色微微变化,从帆布包里掏出本线装书,翻开泛黄的内页 —— 玄门医典里果然记载着这个方子,批注者正是墨玄。
“这锦囊里的东西,恐怕不只是鲛珠粉。” 墨尘用竹镊子轻轻挑开锦囊收口,里面滚出个油纸包,解开后露出的不是粉末,而是枚半透明的玉玦,断口处还留着新鲜的裂痕,“是青云宗的‘断尘玦’!”
苏清鸢的指尖刚触到玉玦,整个人突然僵住。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指尖涌入脑海:三千年的青云宗大殿上,她亲手将玉玦掰成两半,一半交予墨渊保管,一半留给自己;归墟之战时,墨尘替她挡骨刃的瞬间,胸口的青云玉佩突然裂开,裂痕竟与这玉玦完美契合。
“原来墨渊也有半块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他当年修炼邪术走火入魔,恐怕就是因为没有鲛珠粉调和灵力。”
录音机里的磁带像是感应到什么,突然开始倒转,传出段从未听过的抽泣声。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,带着玄门弟子特有的清冷:“墨师兄,这玉玦您定要收好,若将来遇着能合上它的人……” 后面的话被海浪声吞没,但苏清鸢认出这是墨玄日记里提过的师妹,据说当年为救墨玄被魔族掳走,从此杳无音讯。
“是她缝的锦囊。” 墨尘的指尖抚过锦囊内侧的绣字,那行极小的 “平安” 二字,针脚与玉玦锦盒里的字条完全相同,“她知道玉玦能指引找到神女,所以特意用墨氏针法缝了这个锦囊。”
雨停时,小林带着海巡司的灵力扫描仪赶来了。仪器探头刚碰到玉玦,屏幕上就跳出段三维投影 —— 是归墟结界的立体模型,其中段防御阵的结构与《归墟志》记载的完全不同,标注着 “需断尘玦灵力激活”。
“这是未完成的防御阵!” 小林的声音发颤,她指着模型里的缺口,“光绪年的记录说,当年就是因为缺了这部分,结界才会在海啸中受损!”
沈砚之突然想起什么,从古籍堆里翻出张泛黄的照片。是民国时期的奶茶摊,穿道袍的青年正给穿海巡司制服的人递杯子,两人中间的石桌上,放着个眼熟的锦囊。“您看!” 少年指着照片角落,“这锦囊旁边的笔记本,翻开的页面上画着玉玦!”
苏清鸢把两半玉玦拼在一起时,修复室的玻璃窗突然映出奇异的景象。百年前的归墟边,墨玄正将玉玦按在结界缺口,凌长风举着荧光螺照明,沈砚之在一旁记录数据,而那个缝锦囊的玄门女子,正站在不远处煮着什么,铜壶里飘出的热气与此刻恒温杯里的姜茶白雾渐渐重合。
“他们在等我们补完这个阵。” 墨尘的声音带着笃定,他握住苏清鸢的手,将拼合的玉玦按在古籍修复台的投影上,“就像当年他们故意留下锦囊,等着我们发现玉玦的秘密。”
玉玦接触到投影的瞬间,防御阵的三维模型突然补全,发出耀眼的金光。录音机里传出段新的录音,是三个男人的合唱,唱的竟是《沧海笑》的古谱,只是在副歌部分加了句新词:“百年后,再举盏,同看荧光海。”
阿 KEN 推着餐车进来时,正撞见这神奇的一幕。少年的猫耳发箍上还沾着面粉,手里端着盘刚烤好的桂花糕:“清鸢师姐!墨哥!庆祝找到玉玦!” 他把糕点放在工作台上,突然指着玉玦惊呼,“它在发光!”
众人低头看去,只见拼合的玉玦正渗出淡金色的灵力,顺着古籍的纹路游走,在《归墟志》的虫蛀页上自动补全了缺失的文字。那正是光绪年沈砚之没来得及写完的防御阵详解,末尾画着个简易的奶茶配方,旁边批注着 “此方能安神,赠百年后同道”。
“玄阳道长说要在观海亭设长明灯。” 墨尘给苏清鸢续上姜茶,指尖擦过她的手腕时,腕间的鲨鱼齿项链突然发烫,“把这玉玦嵌在灯座里,既能稳固结界,也算圆了他们的约定。”
苏清鸢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荧光海,突然觉得这雨下得真好。潮湿的空气让百年前的字迹浮现,让旧锦囊里的秘密重见天日,也让那些跨越时空的思念,有了可以附着的温度。她把录音笔小心地放进锦囊,看着沈砚之给玉玦做防尘罩,小林调试着海巡司的新仪器,阿 KEN 在给桂花糕撒糖霜,而墨尘正低头研究那个光绪年的奶茶配方,侧脸的轮廓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。
修复室的樟木工作台还留着淡淡的姜茶味。苏清鸢知道,关于断尘玦和玄门女子的故事还有很多细节待解,归墟的防御阵也需要时间去完善,但只要这些人还在,这些物件还在,这场延续了百年的守护,就永远不会落幕。
暮色漫上来时,墨尘收起那本线装医典,里面夹着的新字条上写着:“今日以光绪年方调姜茶,味甘,可安神。” 苏清鸢把这句话输进了录音笔,按下保存键的瞬间,仿佛听见百年前的奶茶摊上传来清脆的碰杯声,像在回应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