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桂花落进第三杯奶茶时

2025-08-19 2901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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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门后山的银杏叶被秋阳染成琥珀色,簌簌落在苏清鸢的帆布包上。她蹲下身捡了片完整的,叶脉在阳光下像幅精致的网——这是她来玄门总部的第三个月,墨尘左臂的石膏拆了快两周,却还是改不了用右手拎东西的习惯。

“阿KEN说新熬的桂花蜜得用山泉水冲。”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灰色卫衣的袖口空荡荡晃着,左手却稳稳托着个保温桶。他眉骨上的浅疤在光线下若隐若现,是归墟之战时被魔头的黑气灼的,玄阳道长说这疤去不掉,墨尘自己倒不在意,“凉了就不好喝了。”

苏清鸢接过保温桶时,指尖触到他右手的烫伤——上周试做灵力奶茶时被烫的,至今还留着浅粉色的印子。她突然想起归墟海底,这个总把关心藏在冷硬外表下的人,是如何用血肉之躯替她挡住墨渊的骨刃,喉间莫名有些发紧:“下次让厨房做就好。”

“他们不懂比例。”墨尘说得认真,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银质小勺,“灵泉水和鲜奶要三比一,桂花蜜得最后加,不然会破坏灵力分子结构。”这话是阿KEN教的,那小子自从迷上灵力饮品研发,连玄门的法器都敢拆来做搅拌器。

两人在观海亭坐下,木质栏杆上还留着海风吹蚀的纹路。苏清鸢拧开保温桶,甜香混着淡淡的灵力扑面而来,她舀了两勺倒进杯子,忽然发现桶底沉着些碎银——是沈玉衡那枚镇心甲的残片,上次整理古籍时找见的,墨尘说泡在奶茶里能安神。

“海巡司昨天发了通报。”墨尘看着她往奶茶里加碎银,手指无意识地着栏杆上的刻痕,那是他小时候练剑时留下的,“归墟外围的荧光鱼群提前半个月洄游了,凌越的徒弟说,可能是封印溢出的灵力催的。”

苏清鸢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。凌越的徒弟叫小林,是个总爱脸红的年轻姑娘,上周还特意送来了凌越的笔记本复印件,最后一页画着的荧光海,被人用红笔添了个小小的身影,据说是小林猜着补的。她腕间的鲨鱼齿项链突然发烫,那是用凌越和自己的半串项链重熔的,中间嵌着颗沈玉衡古籍里夹着的珍珠,此刻正随着灵力波动轻轻震颤。

“玄阳道长今早翻出些老物件。”墨尘像是想起什么,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个牛皮纸包,层层打开后,露出张泛黄的合影。照片边角卷着毛边,上面三个年轻男人并肩站在海边,穿海巡司制服的那个笑得露出虎牙,月白长衫的正低头给怀表上弦,而穿玄门道袍的少年,侧脸竟与墨尘有七分像,只是眉眼更柔和些。

“是民国二十三年拍的。”墨尘用指腹轻轻擦过照片,“穿道袍的是我太爷爷,长衫的是沈玉衡的祖父,海巡司那个……是凌越的曾祖父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玄门档案说,他们当年一起守过归墟的临时封印,最后只有我太爷爷活着回来。”

苏清鸢凑近看,发现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:“待海晏河清,共饮桂花酿。”字迹遒劲有力,倒像是那个穿道袍的少年写的。她突然想起沈玉衡临终前攥着的《沧海誓》,想起凌越笔记本里圈出的荧光海坐标,想起墨尘藏在青云玉佩下的纸条——原来有些约定,早在百年前就埋下了伏笔。

“这杯太甜了。”苏清鸢吸了口奶茶,桂花蜜的甜混着灵泉水的清冽漫过舌尖,却盖不住心底那点涩。她记得沈玉衡总爱喝微苦的雨前龙井,凌越偏爱加了海盐的冰茶,而墨尘以前从不碰这些甜腻的东西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或许是在归墟的海船上,他笨拙地给她递豆浆时;又或许是在古籍馆的废墟前,他把平安符塞进她掌心时。

墨尘默默接过她的杯子,往里面加了些灵泉水,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仪器——阿KEN新做的灵力检测仪,探头刚碰到杯壁就发出“嘀嘀”的警报声。“糖分超标三倍。”他板着脸说,眼里却藏着笑意,“下次让阿KEN调淡点。”

海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亭台,远处传来玄门弟子练剑的呼喝声。苏清鸢望着海面,一群银灰色的鱼正跃出水面,鱼鳞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,像撒了把流动的星子。“是荧光鱼。”她轻声说,“凌越说过,这种鱼要到深秋才会发光。”

“小林说下个月带我们去看。”墨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左手不知何时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,踏实得让人安心,“她申请了荧光海保护区的观测权限。”

苏清鸢转头时,正撞见他耳尖泛起的红。这才发现墨尘的左手虽不如右手灵活,指尖却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,过她腕间的项链时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。她忽然想起玄阳道长上周说的话,老道长捧着沈玉衡祖父的日记笑:“你看你看,当年沈家人也总嫌我们玄门的人太闷,结果呢?还不是把桂花酿的方子传了三代。”

第二杯奶茶见了底,墨尘去续水时,苏清鸢翻开他放在石桌上的笔记本。最新一页画着个简易的奶茶配方,旁边用红笔标注着:“清鸢——少糖,加桂花;阿KEN——多糖,加珍珠;玄阳道长——无糖,加枸杞。”字迹遒劲有力,却在“清鸢”两个字上微微发颤,像是写了很多遍才定下来。

“在看什么?”墨尘拎着保温桶回来,耳尖的红还没褪。他把新续的奶茶递给她,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,“阿KEN说加了点凝神草,晚上能睡好点。”

苏清鸢想起自己总在夜里惊醒,每次睁眼都能看到他坐在窗边,手里攥着那枚有裂痕的青云玉佩。玄门弟子说,墨尘的灵力能安抚神魂,所以他总守到天亮才走,却从不说破。

“明天去不去古籍馆?”墨尘突然问,手指卷着卫衣的抽绳,“沈家后人整理出些青云宗的旧物,说是有件法衣和你原身的很像。”

“不去。”苏清鸢吸了口奶茶,桂花的甜混着凝神草的微苦漫上来,“明天想睡懒觉。”

墨尘低笑起来,笑声被海风卷着,比杯里的桂花蜜还甜。他伸手拂去落在她发间的银杏叶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,像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,猛地收了回去。

夕阳把海面染成熔金,远处的归墟方向腾起淡淡的雾霭。苏清鸢看着墨尘认真搅拌第三杯奶茶的样子,突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,或许都是为了铺垫此刻的平淡——就像这杯加了桂花蜜的奶茶,要慢慢品,才能尝出灵泉水的清、鲜奶的醇,还有藏在最底下的,那点不易察觉的甜。

“听说山下新开了家奶茶店。”她突然说,看着墨尘抬头时眼里的惊讶,忍不住笑了,“小林说老板会做海盐焦糖味的,凌越以前总点那个。”

墨尘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点了点头,把第三杯奶茶推到她面前:“那明天……晚点起?”

海风掀起他的卫衣下摆,露出里面玄门特制的护腕。苏清鸢看着杯底沉落的桂花,突然想起照片背面那句“共饮桂花酿”,或许有些约定,不必非得拘泥于形式,就像此刻,用奶茶代替桂花酿,用现世的安稳,告慰百年前的海晏河清。

远处的练功场响起收队的钟声,玄门弟子三三两两地往回走,笑声顺着风飘过来。墨尘拎起保温桶,左手自然地接过苏清鸢的帆布包,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。

“走吧。”他说,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
苏清鸢踩着他的影子往回走,腕间的项链轻轻晃动,珍珠碰在鲨鱼齿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在应和着什么。她知道,关于归墟,关于时空裂缝,关于那些未完成的遗憾,总会有新的故事去续写,但此刻,她只想慢慢喝完这杯桂花奶茶,看银杏叶落在他的肩头,听他说“明天晚点起”。

毕竟,好的故事,从来都不急于落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