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银科的交锋尘埃落定，虽表面达成协议，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并未完全散去。鹿易山和秦伊水决定当晚就返回沪市。
为了赶时间，两人订了深夜的航班。机舱内灯光调暗，只剩下零星的阅读灯和窗外遥远星辰微弱的光芒。
高强度紧张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，秦伊水靠在椅背上，闭着眼睛，眉头却微微蹙着，脖颈以一个不太舒适的角度歪向一边，身体随着飞机的轻微颠簸而无意识地小幅度扭动，显然睡得并不安稳。
鹿易山侧头看着她略显苍白的侧脸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，带着平日少见的脆弱感。他几乎没有犹豫，极其自然地伸出手，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，将她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肩膀。
秦伊水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更稳固的依靠，下意识地在他肩窝处蹭了蹭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，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，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绵长。
鹿易山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，确保她能靠得更稳当。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，竟奇异地驱散了他心中残留的、因刘珏最后那句话而升起的阴霾。
他低头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，目光复杂，有不易察觉的柔和，也有一丝深思。机舱里一片静谧，只有引擎的低沉轰鸣声，仿佛一个隔绝外界纷扰的茧。他维持着这个姿势，一动不动，如同守护着一份珍贵的宁静。窗外的云海在月光下泛着银辉，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淌。
凌晨一点半，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沪市国际机场，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机舱内的宁静。鹿易山感到肩上的重量动了一下，他侧过脸，声音低沉而温柔：“伊伊，到了。”
秦伊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短暂的茫然过后，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，以及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他肩上，脸颊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热，随即恢复了常态，坐首身体，低声应道：“嗯。”
两人取了行李，从停车场开出车，融入凌晨沪市略显稀疏的车流中。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，疲惫感再次袭来，但这一次，带着回家的踏实感。一路无话，只有舒缓的车载音乐流淌。
第二天清晨，圣鼎大楼。
策划与销售部门所在的楼层，空气中弥漫着晨间特有的忙碌气息。鹿易山和秦伊水一前一后刚走出电梯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杵在通道口——正是王建东。
这位圣鼎的老总显然是在“蹲点”。看到两人，他胖乎乎的脸上立刻堆起夸张的笑容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，一把就攥住了鹿易山的手，用力摇着，声音洪亮得能穿透玻璃：“哎呀！老鹿！回来啦！辛苦辛苦！可辛苦坏了吧！”
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鹿易山，语气满是疼惜，“看看，看看！这脸都瘦了一圈！京城水土不服吧？还是事情太磨人？回来得好，回来好好歇歇！”
鹿易山被他晃得眉头微蹙，毫不掩饰嫌弃地抽回手，动作利落地掸了掸刚才被握住的地方，仿佛沾了什么灰：“行了老王，少来这套。”他首接切入正题，“银科那边，合同电子版今天应该会发过来，法务那边盯着点。另外......”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丝微妙，“他们要派人来沪市，常驻跟进项目。”
王建东一听，立刻拍着胸脯，脸上洋溢着热情似火的笑容：“嗨！这事啊！放心！包在我身上！保证让银科的贵宾感受到我们圣鼎春天般的温暖，宾至如归！让他们来了就不想走！工作对接？绝对顺畅无阻！”他那副“一切有我”的豪迈姿态，就差当场发表接待致辞了。
鹿易山没接他这茬，只是淡淡地掠过他，径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方向。
王建东也不介意，目标立刻转向旁边的秦伊水，笑容收敛了几分，显得真诚许多：“秦总监，这回真多亏你了！没有你坐镇，老鹿一个人肯定搞不定那个刘珏！辛苦了辛苦了！”
秦伊水微微一笑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：“王总，客气了。不过，以后这种‘联络感情’外加‘冲锋陷阵’的活儿，”她眼眸清亮地看着王建东，“别让我去了。我不擅长，也不想擅长。我还是安安静静做我的策划，比较合适。”
王建东立刻点头如捣蒜，一脸深以为然：“对对对！秦总监说得对！术业有专攻嘛！以后这种应酬谈判的粗活，让老鹿顶前面就行了！”他答应得极其爽快。
当天下午，银科的法务果然如约发来了最终版的电子合同。圣鼎法务部高效审核，双方完成签署。尘埃落定，王建东刚松了口气，新的邮件就弹了出来——来自银科项目对接部。
邮件内容简洁：银科将派项目监督负责人进驻圣鼎，以示高度重视。具体人选将于出发前一日正式通知。
王建东捏着鼠标，咂咂嘴：“还挺正式。”他也没多想，继续忙别的事去了。
两天后。
王建东桌上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起。他抓起话筒：“喂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前台略显紧张的声音：“王总，银科……银科那边发来正式通知了。”
“哦？这么快？挺好，效率挺高。派谁来？让他们把资料发到行政和项目部备案。”王建东心情不错。
前台的声音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确认：“王总……他们发来的通知说……本次派驻圣鼎的项目监督负责人是……是银科集团的刘珏，刘总本人。”
“……谁？！”王建东以为自己听错了，声音猛地拔高了好几度。
“是……是刘珏刘总本人。”前台又重复了一遍。
电话里陷入一片死寂。王建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，然后一寸寸皲裂、消失。他张着嘴，半天没发出声音，仿佛被这个重磅消息砸懵了。
刘珏？京市刘家太子爷？如今银科的实际掌权人？他亲自来沪市坐镇？当项目监督负责人？开什么国际玩笑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