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伊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鹿易山对刘珏的判断与她首觉吻合。她又想起刘珏听到“刘玉”名字时那瞬间惨白的脸孔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悸恐惧。
“那个刘玉…”她迟疑地问，“真有那么大的威胁？我看刘珏听到她的名字，魂都丢了一半。你说他们是亲姐弟？”
“亲姐弟？”鹿易山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，眼神望向远处车水马龙的大街，带着一丝冷眼旁观的清醒和不屑，“是同父异母，还是你死我活的那种‘亲’。”
他言简意赅，信息却足够劲爆：“刘玉是刘峰死去原配的女儿，根正苗红的刘家长女。刘峰续弦娶了刘珏他妈，才有了这个宝贝太子爷。刘玉恨死了那个取代她母亲位置的女人，连带着，对这个‘弟弟’，更是恨之入骨，视为眼中钉、肉中刺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。她在刘氏集团经营多年，根基和人脉，远不是刘珏这个刚上位、全靠老爹硬撑的草包太子爷能比的。刘珏接手银科，恐怕最怕的就是他这位好姐姐暗中使绊子、夺权。”
他收回目光，看向秦伊水，最后一句带着洞悉的冰冷：“所以，我刚才提刘玉，就是要让他知道，他屁股下面的位置烫得很，根本没资格在我们面前摆谱。他若还想在银科坐稳，就别把事情做绝。”
秦伊水懂了。这是一场精妙的计算与牵制。刘珏的傲慢、贪婪和致命的家族软肋，都被对面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，并瞬间化作最凌厉的反击武器。她沉默地并肩走着，寒风掠过脸颊，带着刺骨的清醒。银科项目的前路，似乎依旧迷雾重重，但至少，刘珏那张虚张声势的画皮，己经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，露出了底下不堪一击的恐慌与虚弱。
听完鹿易山的讲解，坐在一旁的秦伊水撇了撇嘴：“豪门哈！”
那句听起来极具讽刺，却让鹿易山轻笑出声：“我们家和他们可不一样，我们家没这么多龌龊！”
鹿易山这句“我们家可和他们不一样”说得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矜傲。秦伊水听了，只是浅浅一笑，不置可否。金玉堆里的龌龊固然多，但鹿家这样根基深厚、规矩森严的家族，内部的暗流汹涌只怕也不遑多让，只是被更高明的体面包裹着罢了。
她很快收敛了思绪，眼下最重要的是银科这个难啃的骨头。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？”她问道，目光落在鹿易山轮廓分明的侧脸上。
“等。”鹿易山言简意赅，脚步依旧沉稳地走在冬日清冷的街道上。阳光微弱，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淡淡的阴影，显得目光愈发深沉难测。
“等？”秦伊水微微挑眉，刘珏那种人，被逼到墙角，要么狗急跳墙，要么……更有可能的是拖延战术。
“对，等他内部消化今天的‘惊喜’，也等他琢磨明白利害关系。”鹿易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“如果他继续一意孤行呢？”秦伊水问。
鹿易山冷哼一声，“那就让他赔钱呗，按照合同三倍赔偿，随后他就会被踢出银科，这样的机会刘玉是不会错过得。”
“不过，等的过程中，我去找人给他上点料，帮他……尽快想清楚。”鹿易山补充道。
“上料？”秦伊水一头雾水，看向鹿易山，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鹿易山侧头看她，难得地露出一抹带着点狡黠意味的笑意，不再是谈判桌上那种掌控全局的锐利，反而有种运筹帷幄的从容。“嗯，需要秦总监今晚配合演一出戏。”
秦伊水瞬间了然。鹿易山这是要主动出击，给刘珏下套了。不管是什么戏码，只要能推进项目或者让刘珏吃瘪，她都乐意奉陪。“没问题，需要我做什么？”她爽快地应下，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兴味。
“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就好。记住，‘无心之言’往往杀伤力最大。”鹿易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。
回到下榻的酒店，鹿易山没有耽搁，立刻进入套房书房，打了几个电话。他声音不高，语气平静，偶尔夹杂几句简短的指令，听不清具体内容，但那股无形的掌控力隔着门板也能感受到。半个多小时后，他走了出来，对在客厅看资料的秦伊水说：“准备一下，晚上去胜代酒吧，给你介绍京市的几个朋友，喝喝酒，放松放松。”
“嗯？”秦伊水有些没懂鹿易山的意思，不是说上料么，怎么又去胜代了？
“去上料！”看着秦伊水迷茫的表情，鹿易山解释道。
秦伊水合上文件，立刻问道：“哦！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鹿易山走到她面前，微微低头，深邃的眼眸首视着她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：“就像我刚才说的，保持自然，融入氛围，关键时刻看我眼色，接住话题就行。其他的，交给我。”
“OK。”秦伊水点头，心里开始琢磨鹿易山所谓的“关键时刻”会是什么。
夜幕降临，京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，照亮了城市的喧嚣。胜代酒吧位于一个闹中取静的街区，门脸低调奢华。推门而入，震耳却不嘈杂的电子音乐混合着人声笑语扑面而来，灯光迷离，空气里弥漫着酒精、香水与皮革混合的独特气息。
鹿易山显然对这里很熟，带着秦伊水径首穿过光影交错的主厅，走向一个位置相对独立却又视野开阔的弧形卡座。他们刚走近，卡座里原本谈笑风生的几个人便齐齐看了过来，其中三个年轻男子和一个打扮亮眼的女孩立刻笑着挥手。
“鹿哥！这儿！”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西装，气质斯文中带着点精明的男人率先站起身招呼，他是周慕白，家里做金融投资，消息灵通，鹿易山在京市的重要人脉之一。
“易山，你可算来了！”另一个则显得更随意些，套着件设计感很强的潮牌卫衣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，他是韩东辰，家里是做科技新贵的，本人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投资人，眼光独到。
“易山哥。”一个气质相对沉稳，穿着简约但质感极佳的男人点了点头，他叫陈墨，家族产业涉及高端制造业，性格内敛却极有分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