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光雄被抓。
杜飞终于能从暗处,回到明处。
依萍一夜没睡,她知道杜飞一定会回来找她。
自从见过佐藤秀建,她脑子里那些熟悉的、又陌生的画面越来越多。
像要冲破什么禁锢,疯狂地往外涌。
血腥的巷道,满身是血的杜飞,还有那个男人带着微笑的脸。
那不是预感,更像是一段被尘封的、正在苏醒的记忆。
天快亮了。
在一个拐角处,依萍见到了下车的杜飞。
那一瞬间,她什么都顾不上了,只是冲了过去,用尽全身的力气,紧紧抱住了他。
那些被死死压在心底的恐惧,担忧,还有脑海里反复折磨她的画面,在这一刻,全部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确认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的,是温热的,是活着的。
杜飞的身体僵了一下。
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,抖得厉害。
“你受伤了。”
她的声音沙哑,伸手想去碰他脸上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,又怕弄疼他,手停在半空。
那道伤,和她幻觉里的位置,几乎一模一样。
“皮外伤,不碍事。”
“我们赢了第一仗。”
他低声说。
依萍点点头,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上来。
他用另一只手的指腹,轻轻擦过她的眼角的泪水。
杜飞看着她,没再说话,只是低头,温柔而坚定地吻上了她的唇。
这个吻,没有,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和失而复得的珍重。
良久,唇分。
杜飞抵着她的额头,气息有些不稳。
“依萍,谢谢你。”
“如果不是你去找了秦五爷,我可能真的没办法脱身。”
“更别提,还能这么顺当地把魏光雄那条疯狗给逮回来。”
依萍摇摇头,眼泪滑过脸颊。
“我只要你平安归来。”
依萍再次吻上他,双臂死死箍住他的腰。
杜飞扣住她的后脑,用力回应。
唇齿间的温热是汲取力量的源泉,是确认彼此真实存在的唯一证据。
……
申报报社。
杜飞的回归,整个办公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。
“哎哟!杜飞!你小子真奔丧去了?”
“可以啊,奔丧还能带这么多老家特产回来,你家这席面够硬啊!”
任卡西拿着精美的包装,想到送给可云,又露出了不值钱的微笑。
杜飞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,脸上挂着那副招牌的、欠揍的笑容,径首走向主编办公室。
“主编,老家的土特产,给您带了份最地道的。”
主编抬起眼皮,慢悠悠地呷了口茶。
“事情办完了?”
“办完了。”杜飞点点头,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。
“很好。”主编也笑了。
两个男人的笑容,都意味深长,藏着外人看不懂的默契。
主编拍了拍那份“特产”,用报纸卷成的纸卷敲了敲杜飞的肩膀。
“下次再‘回老家’,记得提前打假条,工作交接清楚。”
他顿了顿,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门外何书桓的座位。
“省得有人跟丢了魂一样,天天跑来问我,奔丧和失踪都分不清。”
杜飞哈哈大笑。
任卡西端着杯子凑了过来,压低声音,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看好戏的光。
“你可回来了,何书桓这两天都快魔怔了。”
“到处打听你的下落,查不到就去依萍那边堵人,跟个怨妇似的。”
杜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只剩下一点冷意。
“随他去吧。”
……
何书桓坐在座位上,眼角的余光死死锁着主编办公室的门。
杜飞回来了。
毫发无伤。
刺杀佐藤秀建的事,就这么过去了?
他不信。
这里面一定有鬼。
为了验证自己那个疯狂的猜想,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如萍。
客厅里。
两人相对而坐,气氛尴尬得能滴出水。
如萍心里像揣了只兔子,七上八下的。
她做贼心虚,第一反应就是依萍来告状了。
“怎么?”
她先开了口,想用攻击来掩饰自己的慌乱,声音尖酸刻薄。
“依萍是不是在你面前说什么了?”
何书桓愣住了。
“如萍,你在说什么?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?”
他皱着眉,那副无辜又困惑的样子,瞬间点燃了如萍的怒火。
可她看到何书桓那探究的眼神,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。
依萍根本不屑于告状。
是她自己,把恐慌写在了脸上。
“那你来找我干什么?”
何书桓终于说出了来意,声音压得很低,像做贼一样。
“我只想问你一件事,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。”
“杜飞……杜飞前两天不见人,是不是和刺杀那个日本人有关?”
如萍的脑子炸了。
她最害怕的事,还是来了。
何书桓竟然在怀疑杜飞!
说出杜飞,就等于说出自己通风报信的罪行!
她看着何书桓那双紧迫盯人的眼睛,心脏狂跳,手心全是冷汗。
“我不知道!”
她几乎是尖叫着否认。
“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!何书桓,你是不是疯了,你为什么要去调查杜飞?”
“他跟我是没关系!”
何书桓被她激烈的反应刺激到了,也拔高了音量。
他那点自私的、不甘的念头,在这一刻,再也藏不住了。
“可他跟依萍有关系!”
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依萍被他骗了,被他拖下水!”
“依萍,又是依萍!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依萍!”
这句话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如萍心中仇恨的闸门。
积压了太久的嫉妒、怨恨、不甘,在此刻全部爆发。
她猛地站起来,指着何书桓的鼻子,歇斯底里地吼道。
“何书桓!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!”
“你跟我订着婚,心里却天天想着别的女人!你把我置于何地?”
“如萍,对不起。”
何书桓的声音软了下来,眼中却闪过一丝被刺伤的恼怒。
“我承认我忘不了依萍,不管我在谁的身边,我心里有个角落,留给你”
如萍无语地看着他。
“谁稀罕那个犄角旮旯!杜飞能给依萍的,是他的全部!何书桓,我告诉你,就凭这一点,你比不上他!”
“杜飞、杜飞!”
何书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低吼起来,那点虚伪的愧疚被嫉妒彻底撕碎。
“你们所有人都觉得他好!我会证明给你们看,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!”
……
上海,某处隐秘的地下室。
潮湿,阴冷。
魏光雄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,狼狈的像条狗。
刀疤脸蹲在他面前,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匕首。
“魏老板,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。”
他吹了吹匕首上不存在的灰尘,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。
“那个叫‘边缘’的日本鬼子,己经给你下了追杀令。”
“格杀勿论。”
魏光雄浑身一震,猛地抬起头,红色的眼睛里全是惊恐。
随即,他反应了过来。
“是你们!是不是那个破记者杜飞设计的!”他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,“是你们陷害我!”
“就算是我们设计的,又怎么样呢?”
一个声音从阴影里传来,不疾不徐。
杜飞缓缓走了出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你在日本人手下做事,真以为能有什么好下场?”
“他们用完的狗,向来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你以为你是什么例外吗?”
“其实我们这个铁笼比你在外面还要安全,你出去了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杜飞的话,像一把冰冷的锤子,一锤一锤,砸碎了魏光雄最后的心理防线。
他彻底崩溃了,瘫倒在地。
“说吧,设了那么大一个局,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