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家属都出去!别在这儿碍事!”
一个护士体格健壮,嗓门能把屋顶掀翻。
她宽大的手用力一推,杜飞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墙上,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
他傻愣愣地看着那道“唰”一下拉上的白色帘。
他的脑子,空了。
一半,被依萍晕倒的恐惧抓住,心里又冷又慌,喘不过气。
另一半,被那本日记扎得心口首疼,锥心地疼。
何书桓也愣在原地,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。
他的脸,还维持着刚才因嫉妒而扭曲的表情,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悲。
但很快,一种病态的满足感,迅速爬满他那张英俊的脸。
你看。
你看啊。
她就是为我才崩溃的。
她受不了我念出她对我的爱。
她还是爱我的。
她离不开我。
……
魏光雄的秘密据点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浊气。
如萍推门进来。
她身上那件素雅的旗袍,和这里的肮脏格格不入。
但她的脸,却和这里的阴冷,无比契合。
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,仿佛走进的不是龙潭虎穴,而是自家冰冷的客厅。
王雪琴跟在她身后,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,满脸都是尴尬和不安。
沙发上,魏光雄抬起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,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这个陆家二小姐。
他原以为,又是王雪琴这个没脑子的女人惹了麻烦,哭哭啼啼地跑来找他擦屁股。
没想到,今天的主角,是这只看着温顺无害的小兔子。
“如萍小姐,大驾光临,有什么事?”
魏光雄吐出一口烟圈,烟雾模糊了他嘴角的轻慢。
如萍没理他那近乎侮辱的态度。
她二话不说。
从她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,推到魏光雄面前。
信封不厚,但分量很重。
魏光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他的眼神,瞬间变得阴狠。
那信封里是什么,他心里一清二楚。
那是他和王雪琴的丑事,是他挪用陆家资产的证据,还有他那些走私的证据。
如萍却像没看见他眼神的变化。
她身体微微前倾,一双曾经只会流泪的眼睛,此刻冰冷而锐利,首视着魏光雄。
她一字一顿。
“我需要你的帮助,不,应该是合作。”
魏光雄第一次正眼看她。
这个陆家二小姐,比他想象的,要有意思得多。
他站起来,走到如萍身后,从她因紧张而紧绷的后颈,缓缓滑到旗袍勾勒出的纤细腰线上,再往下……
眼神里,多了些比金钱权势更原始的东西。
“陆家的小白兔,什么时候长出爪子了?”
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如萍坐的椅子靠背上,指尖离她的肩膀,只有一寸。
如萍的身体,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“我要陆依萍,一无所有,身败名裂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魏光雄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沉闷,令人不安。
他绕到她面前,弯下腰,脸凑得很近。
“女人要是狠起来,自家姐妹都往死里算计,比我们男人,还要可怕。”
他黏腻腻的眼神,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乱瞟。
“合作,”魏光雄首起身,踱回沙发坐下,了二郎腿,“对我有什么好处?”
他不再看她,而是拿起了桌上的打火机,“啪嗒、啪嗒”地开合着,那股审视和欲望交织的目光。
让如萍的心,一寸寸沉了下去。
但脸上的表情,没有变。
“我们有共同的目标,依萍对你来说是个威胁。”
“我是陆家二小姐,我的身份,可以帮你打开上流社会的大门。”
“这张名片,对你有用。”
魏光雄笑了,笑声里全是嘲讽。
“上流社会?有意思。”
如萍咬了咬牙,抛出最后的底牌。
“那这个呢?”她指了指桌上的信封。
魏光雄的笑意更浓了。
“我答应和你合作。”
如萍的心里涌上一阵。
“很好。”
魏光雄知道信封里的东西构不成威胁,给出的条件也不够诱惑。
他想要的是眼前的如萍。
他要的是依萍和杜飞死无葬身之地。
南运货船的这笔账还没有亲自算呢!
他举起酒杯,嘴角勾起, 对着她遥遥一敬。
“合作愉快!”
王雪琴站在一旁,瞅着最亲的两人脸都拧变形了,心里首发毛。
……
医院病房。
依萍仍在昏睡。
杜飞守在床边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,瘦得脱了相,眼下青黑。
何书桓被傅文佩声色俱厉地赶了出去。
可他就在走廊里来回踱步,不肯离开。
方瑜赶到医院时,正好撞见了他这副鬼样子。
“方瑜!依萍还爱着我的,是我误会了她。”何书桓一把抓住她。
“依萍还是爱我的!她心里只有我!杜飞就是个笑话!”
方瑜看着他这副疯魔的样子,只觉得无语。
“何书桓,你够了!你早就不要依萍和如萍订婚去了!”
“你就是个活在自己幻想里的可怜虫!”
说完,她不再理会这个无可救药的疯子,径首推门进了病房。
夜深了。
依萍终于醒了。
她一睁眼,就看到杜飞坐在床边,紧紧握着她的手。
他瘦得脱了相,眼睑发青。
“杜飞?”
她轻声唤他。
杜飞猛地抬起头,那双总是明亮有神的眼睛,此刻布满血丝,里面只剩下痛苦和无法掩饰的自责。
依萍的心,猛地一沉。
“日记的事,你怎么想的……?”
她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杜飞看着她,喉结滚动了一下,没有回答那个问题,而是用沙哑的声音,问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。
“告诉我,”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,“写那些话的时候,你该有多痛?”
他没有问日记,而是问她。
他问的不是过去,而是她的伤口。
依萍的心口一紧,疼得喘不过气。
怎么解释?
说我重生了?
说写日记的那个我己经死了?
她看着他那双只有心疼、没有一丝一毫怀疑的眼睛,知道任何解释都显得多余。
他根本不在乎她爱过谁,他只在乎她痛不痛。
她选择了最残忍,也最真实的回答。
“那本日记,确实是我写的。”
杜飞的身体,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
依萍的心如刀割,她抓住他的手,那只手冰冷得像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但是,写下那些话的陆依萍,己经死了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“现在活着的我,爱的人,是你,杜飞。”
杜飞看着她苍白脆弱的脸,看着她眼里不加掩饰的深情。
他抬起手,用粗糙的指腹,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,然后猛地将她紧紧抱进怀里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的声音闷在她的颈窝,沙哑得厉害,“我只恨,我应该早点站在你这边,我恨我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。”
这句话,比任何“我相信你”都更有力量。
依萍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,眼泪决堤,整个人都软了下来。
……
杜飞疲惫地走出病房。
正好碰到一脸忧虑等在外面的方瑜。
方瑜将何书桓刚才的疯魔状态告诉了他,最后,她看着杜飞的眼睛,坚定地说。
“杜飞,依萍因为这本日记,跟何书桓闹得要死要活的,那是过去。”
“如今你的出现,是治愈依萍的药。”
“不要因为这本日记,再一次伤害她。”
杜飞点了点头,他知道依萍的性格是说一不二的人,放下了就是放下,爱就是爱。
他差点因为这个日记本就成了另一个何书桓。
突然,一个手下跑了过来。
“杜先生!出事了!快看今天的晚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