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申报》的实习记者任卡西,最近盯上了一个大新闻。
白玫瑰,陆依萍。
这个名字,现在是上海滩最炙热的话题。
他刚从国外回来,脑子里装满了新闻理想,发誓要挖一则真正有深度的独家报道。
他觉得,白玫瑰那张清冷的面具下,一定藏着无数爱恨情仇,随便挖一点,都够他一战成名。
他跟踪了她三天。
可他跟了三天,屁都没拍到一个。
首到在医院天台,他看见一个疯女人要往下跳。
而那个传说中冷得像冰的白玫瑰,正死死地抓着一个跳楼的女人,脸上全是焦急和恐惧。
“可云!抓紧我!”
任卡西的手指僵在快门上,最后还是冲上去,帮着把人拉了回来。
结果,人救了,大新闻也飞了。
本来想拿起相机拍个照,被人群挤了出去。
当他再次鼓起勇气,在一个僻静巷口蹲点时,一只手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记者先生,找我?”
依萍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吓得任卡西差点把吃饭的家伙扔出去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依萍转到他面前,似笑非笑的看着他。
“你那闪亮闪亮的镜头,这几天对着我光拍,我要是没点察觉,被人卖了都不知道。”
任卡西的脸瞬间惨白,以为自己要挨揍,甚至要被秦五爷的人沉江。
依萍却没生气,只是上下打量着他,身姿挺拔带着少年气,眉眼清朗。
“你想挖我的新闻?”
任卡西愣愣地点头。
“那点花边新闻,上不了台面。”
依萍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我给你一桩猛料,能让你在《申报》横着走的猛料。”
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叠照片,塞进他手里。
“这是你那天帮我救人的回报。”
任卡西低下头,眉心狠狠地皱了一下。
照片上,是陆梦萍,在不同的男人怀里,笑得放浪形骸。
她知道,可云的事情,绝对少不了梦萍的手笔。
……
法租界,长乐坊。
依萍拿出秦五爷的令牌,找到了那个正在用小刀慢悠悠削指甲的男人——响尾蛇。
“我要你,帮我教训一个人。”
一沓钞票被推了过去。
“陆尔豪。”
“要求很简单。”
依萍的声音像冰。
“打一顿,留一口气,扒光,扔到霞飞路最热闹的地方。”
响尾蛇的刀停了,他抬起眼,笑了。
“陆家大少爷?这活儿,有意思。”
……
几乎是同一时间,上海滩炸了。
陆尔豪刚从酒吧出来,一个麻袋从天而降,世界瞬间一片漆黑。
等他再有意识时,发现自己光着屁股躺在霞飞路冰冷的马路上。
周围,是无数道看猴戏的目光,和疯狂闪烁的镁光灯。
“天呐!这不是陆家大少爷吗!被人劫色了?”
“天呐!这不是陆家大少爷吗!”
“他怎么光着屁股躺在这儿?这是玩什么新花样?”
“看他这鼻青脸肿的样子,怕是得罪什么人了吧!”
陆尔豪羞愧的想原地去世。
再怎么玩都玩不过她陆依萍。
而《申报》的头版,则印着两则丑闻。
《豪门千金的另一面:白日淑女,夜晚女王,哪个才是真的她?》
《谁动了陆少的裤子?霞飞路最新未解之谜!》
陆家的两个孩子,都成了头版头条。
成了任卡西一战成名的成果。
陆公馆。
“砰!” 陆振华一掌拍碎了红木茶几,那份《申报》刊登着「尔豪」和「梦萍醉酒在男人怀里」的报纸,散落一地。
他气得浑身发抖,太阳穴突突首跳,差点晕倒又要去医院。
他猛地转身,从墙上摘下了那根许久未用的马鞭。
“孽障!两个不知廉耻的孽障!”
当鼻青脸肿的尔豪和哭哭啼啼的梦萍被下人架回来时,迎接他们的,是暴雨般落下的鞭子。
雪姨尖叫着想去拦,被陆振华一脚踹开。
“啪!”
“啪!”
鞭子无情地狠狠地抽在两人身上,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“我陆振华的脸。都被你们这两个畜生丢尽了!”
“从今天起,都给我关在屋里好好反省!再敢出去给我惹是生非,就给我滚出陆家,一分钱都别想拿到!”
……
医院里,风暴过后的宁静,格外让人心安。
“啧,真是安静了许多啊!”
依萍看到报纸标题笑的前仰后翻,这个任卡西果真没有让她失望。
可云悠悠转醒,眼神空洞,脑子里一片空白!
记忆的碎片全是尔豪那张虚伪的脸。
“依萍……”
依萍正在给她削苹果,闻声抬起头,笑了笑。
“醒了?”
可云看着她,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。
“尔豪呢?他来过,对不对?”
依萍放下水果刀,走过去,紧紧抱住她。
“可云,听我说。”
她的声音,不容置疑,却又带着最深的温柔。
“从今天起,不要再相信陆尔豪这个人说的任何一句话。”
“他是个懦夫,是个骗子,他配不上你的眼泪。”
“你的世界里,不该再有他这个名字。”
这番话,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,也像一剂强效的镇定药。
它残忍地割开了溃烂的伤口,也彻底斩断了过去的痴缠。
……
安顿好可云,天己经彻底黑了。
杜飞开车送依萍回家。
车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。
“陆家兄妹的事,是你和任卡西合作的吧?”
杜飞打破了沉默,语气里没有责备,只有确认。
“是。”依萍靠在椅背上,没有否认,“那天在天台,也是任卡西帮我拉住了可云。”
杜飞沉默了,握着方向盘的手,又紧了几分。
他看着依萍疲惫的侧脸,眼神里总是带着那份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。
依萍转过头,看着他又戴上了那副傻气的方框眼镜,刚才在医院里那个身手利落、眼神锐利的男人,仿佛只是她的错觉。
现在的他,又变回了那个有点笨拙、有点呆萌的记者杜飞。
这巨大的反差,让她觉得既安心,又充满了探究的欲望。
她被他那副纯情又担忧的样子逗笑了。
她忽然倾身,凑近他,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,闪着狡黠的光。
她的声音压得很低,在他耳朵边上轻轻扫了一下。
“不过……我真的很好奇……”
“杜飞,你到底是谁啊?”
这个问题,瞬间击破了杜飞所有的伪装。
他脑子里一片空白,看着依萍近在咫尺的脸,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就在这时!
杜飞的眼神猛地一变!
所有的憨厚和不知所措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猎豹般的警觉。
他从后视镜里,看到了一束不正常的车灯。
还有镜头玻璃反射的寒光。
“趴下!”
他低吼一声,几乎是条件反射,来不及任何解释。
一把将依萍按倒在副驾驶的座位上,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她!
依萍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完全没反应过来。
她甚至以为……杜飞是想……亲她?
男人的胸膛,又硬又烫,隔着薄薄的衣料,紧紧地贴着她的脸颊。
他的呼吸,又快又热,全喷在她的耳朵和脖颈上,激起一阵战栗。
他的心跳,咚,咚,咚,强劲有力,一声声,仿佛不是砸在他的胸腔,而是全砸在了她的心上。
依萍的脸,一下子烧了起来。
杜飞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份暧昧,他压低声音,在她耳边飞快地说。
“别动,我们被跟踪了,对方在拍照。”
依萍这才明白过来,心里的那点胡思乱想瞬间被冰冷的现实代替。
魏光雄的人。
她立刻就猜到了。
车里的空间太小,两个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。
杜飞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口的柔软起伏,和她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。
他的脸,也控制不住地红了。
“别动,有人跟踪我们,在拍照。”
魏光雄的公寓里。
“老大,这小子警惕性太高了,我们的人连车都跟不上。”
手下垂头丧气地回来报告。
魏光雄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,暗自冷笑。
他算是看明白了。
这个杜飞,就是陆依萍的翅膀。
想折断那只高傲的玫瑰,就得先剪掉她这对翅膀。
“硬碰硬是蠢货才干的事。”
魏光雄冷笑一声,眼神里全是毒计。
“动他的人不行,那就诛他的心。”
他拿起桌上的一份《申报》,指尖重重点在上面杜飞的名字上。
“我要跟他玩一招声东击西。”
“所有人都以为我的目标是杜飞,那就让他们继续这么以为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极低,嘴角微勾。
“但我的刀,要捅进这个姓杜的心窝子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