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《老榕树下的银镯新芽》

2025-08-17 5110字 7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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澜沧江的晨雾还没散,寨口老榕树根就冒出簇银闪闪的嫩芽。这芽怪得很,叶片边缘泛着金属光,叶脉竟是缠绕的银丝,活脱脱缩小版的银镯。思南蹲下身用断发刀扒拉泥土,刀尖刚碰到嫩芽,整棵老榕树突然抖了抖,气根上挂着的铜铃“叮铃哐啷“响成一片,铃舌上的“周“字全变成了血红色。

“这是'还魂蛊的苗!“张婶的姐姐举着铜水烟锅猛敲树根,烟锅沿磕出豁口,“当年我男人说,被蛊母害死的人,怨气重了就会长出这东西!“话音刚落,嫩芽突然炸开,喷出的银粉落在思南手背上,瞬间凝成个米粒大的银镯印记。印记一出现,他就觉得后颈发痒,伸手一摸,摸到层黏糊糊的东西……竟是江底那种泛着银光的黏液。

树洞里传来“窸窸窣窣“的响动,思南用火折子一照,吓得后退半步:里面盘着条手腕粗的银鳞蛇,蛇鳞片片都是小银镯形状,头顶还长着朵夜合花。蛇吐着分叉的信子,信子尖沾着块碎银,上面刻着的傣文正是“牵魂丝“的咒语。少年不知何时站在树后,眼睛首勾勾盯着银鳞蛇:“阿叔,它在叫我的名字。”

银鳞蛇突然窜出树洞,绕着少年脚踝打了个结。少年没躲,反而伸手去摸蛇头:“它说带我去找'真正的家'。“思南挥刀去砍,刀刃却被蛇身弹开……这蛇硬得像裹了层铁皮。张婶的姐姐突然往蛇身上撒糯米,银鳞遇糯米“滋滋“冒白烟,露出下面蠕动的红线:“这蛇是用石家祠堂的银镯熔的!你看它肚子里...”

众人凑近一看,蛇腹隐约可见个蜷缩的人影,脖颈处有月牙形胎记,正是之前消失的少年。思南的月光石银镯突然发烫,镯面映出树洞里的景象:无数银镯碎片正在拼接,碎片中心躺着颗跳动的心脏,心脏表面的血管,竟与老榕树的气根连在一起。

“老榕树是蛊母的根!“周德的魂魄在铜铃声中显形,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,“我爹当年在树根下埋了三百年前的镇魂符,现在怕是被这蛇刨出来了!“思南扒开树洞深处的腐叶,果然摸到块发黑的木牌,牌上刻着的“镇“字己被银鳞蛇的黏液腐蚀得只剩半边。

少年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,心口的山茶疤痕渗出黑血:“阿叔...我听见好多人在哭...他们说被关在树里...“话音未落,老榕树的主干裂开道缝,缝里嵌着密密麻麻的银镯,每个镯子都卡着根人的指骨。最显眼的那只,刻着春妮的生辰八字,指骨上还套着枚磨得发亮的顶针……那是春妮生前纳鞋底用的。

银鳞蛇突然首立起来,蛇头化作石宗岳的脸:“周家血脉天生就是养蛊的料,你以为拔了蛇就能了事?“它猛地扑向思南,却被少年用身体撞开。少年的皮肤下浮现出银镯纹路,与老榕树的年轮严丝合缝:“阿叔!用火!用我的血引火!”

思南咬着牙将断发刀刺进少年掌心,鲜血滴在银镯印记上的瞬间,所有嵌在树里的银镯同时炸开。老榕树发出痛苦的嘶吼,气根疯狂抽打地面,露出下面盘根错节的银丝……这些银丝连接着寨子里每户人家的竹楼,像张无形的网。周德的魂魄突然撞向树缝:“快砍树根!那里有蛊母的心脏!”

断发刀劈进树根的刹那,整棵老榕树轰然倒塌,树干里滚出的不是木头,是无数缠着银镯的干尸,每具干尸的胸口都插着刻有名字的木牌。银鳞蛇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,化作枚刻着“终“字的银镯,却在落地的瞬间裂开,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地图……标注着澜沧江源头的某个山洞,旁边用傣文写着:“银铃响,血脉醒,三代人,一场病。”

少年瘫坐在灰烬里,心口的山茶疤痕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道浅浅的银线。思南捡起那半张地图,发现边缘还沾着片夜合花花瓣,花瓣背面用指甲刻着个极小的“缘“字。而在倒塌的老榕树根须里,某截沾着血的银丝正在蠕动,慢慢钻进的泥土……那里,正冒出颗新的银镯嫩芽,比之前那簇,更壮实了些。

老榕树倒塌的烟尘还没散,沾血的银丝就在泥土里钻得飞快。思南挥刀去剁,刀刃劈进土里半寸,带出的不是泥块,是缠成一团的人发,发丝根根都缠着细银线。张婶的姐姐用铜水烟锅扒拉那簇新冒的银镯嫩芽,嫩芽突然张开嘴,露出细密的银牙:“饿...要血...”

“这芽是活的!“寨老的孙子举着火把凑近,火光里,嫩芽的根须正顺着老榕树的断茬往上爬,每爬一寸,断茬就渗出暗红汁液。汁液滴在地上,长出的夜合花竟开着人脸花瓣,花瓣上的眼睛首勾勾盯着思南,嘴里无声地重复着“蛊王“二字。思南的月光石银镯突然勒紧手腕,镯面映出地下的景象:无数银丝正顺着澜沧江的地下河蔓延,像张铺开的银网,网眼处都卡着枚银镯。

少年突然指着江心:“水底下有东西在闪光!“众人望去,澜沧江退潮后的浅滩上,密密麻麻的银镯正随着水波起伏,每个镯子都托着颗夜合花种子。种子遇光就发芽,芽尖顶着的不是叶片,是缩小版的人脸……有石家先祖,有失踪的村民,还有个戴着斗笠的模糊人影。

银鳞蛇的残骸突然动了,碎银片拼成只银手,抓向少年的脚踝。思南一脚踹开银手,却见碎片在地上组成“血月“二字。“下个月就是血月!“张婶的姐姐往银手上撒艾草灰,“石宗岳要借血月把全寨子的人炼成活蛊!“她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里面是块发黑的腊肉:“这是我男人失踪前腌的,说关键时候能救命...“腊肉接触银手,“滋啦“冒起蓝火,烧出的烟竟凝成初代巫女的模样。

初代巫女的幻影指着老榕树的树心:“那里有解蛊的'月光草',三百年才长一棵,就等血月那天成熟。“思南劈开树心,果然发现株发光的药草,叶片像月牙,根茎缠着银线。刚要采摘,药草突然化作银鳞蛇,咬向他的手腕:“傻孩子,哪有那么容易的事!”

蛇牙刺破皮肤的瞬间,思南感觉体内的血液开始变冷。他低头看,伤口处的血正变成银色,顺着血管往心口爬。少年扑过来用嘴吮吸伤口,吸出的银血在嘴里“咕嘟“冒泡,化作颗银珠:“阿叔,这是'银蛊珠'!石家当年就是用这东西控制活人的!“银珠在少年掌心滚动,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张纸条……是春妮的笔迹,写着“月光草需用至亲眼泪浇灌”。

老榕树的断茬突然长出新枝,枝头结满银镯形状的果实。果实炸开,飞出无数银蛾,蛾翅上都印着人的生辰八字。被银蛾碰到的村民突然倒地抽搐,手腕的银镯印记开始发烫。思南的银镯弯刀自动出鞘,刀身映出个可怕的真相:老榕树的根须早就扎进了每个村民的祖坟,银蛾不过是把“蛊引“送进血脉的信使。

“要破局,得把银蛊珠种回老榕树!“初代巫女的幻影突然钻进思南体内,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,“但这样你会被蛊珠吸走魂魄!“思南没犹豫,抓起银珠塞进树心的窟窿。银珠入木的瞬间,整个老榕树剧烈摇晃,断茬处喷出万千光点,每个光点都是个解脱的魂魄,对着思南作揖后消散在风中。

银蛾集体坠地,化作银粉被风吹散。村民手腕的银镯印记渐渐淡去,只有少年心口的山茶疤痕还在发光。思南瘫坐在地,感觉体内空荡荡的,月光石银镯的光芒也弱了大半。张婶的姐姐递过来块烤红薯:“吃点垫垫,看你脸白得像纸。“红薯刚碰到思南的手,突然冒出白烟,薯皮上显出个傣文“缘“字。

澜沧江的水突然变得清澈,江底的银镯全部沉了下去,只留下块刻着“终“字的石碑。但石碑的基座下,正渗出银色的黏液,黏液里泡着颗夜合花种子,种子上的人脸正在缓缓睁眼。远处雪山传来铜铃声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,像是在回应着什么。

少年捡起枚银蛾的残骸,发现蛾翅反面刻着行小字:“银铃寺的钟声,是蛊王的起床号。“思南抬头望向雪山,银铃寺的方向,正升起与血月相同颜色的红光。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的皮肤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跳动,像颗刚种下的种子……或许,这才是初代巫女真正留下的“缘”。

血月像个烧红的铜盆挂在天上,老榕树断茬处的银镯嫩芽疯长,转眼间就缠成个半人高的银笼,笼格里嵌着的夜合花正往外出人脸。思南攥着月光石银镯,手心的汗把镯子浸得发亮,腕间的印记突然发烫,竟和银笼的纹路对上了。

“阿叔,它在喊你。”少年指着银笼,笼门上的银锁正自己转,锁孔形状和思南的银镯分毫不差。张婶的姐姐举着烟锅子发抖:“莫开!这是石宗岳设的套!”话音未落,银笼突然“哐当”弹开,里面跪着个戴斗笠的人影,摘了斗笠,竟是春妮的模样,只是眼角多了道银疤。

“娃,你真以为蛊是害人的?”春妮的声音混着铜铃响,指节敲了敲银笼壁,“你看这笼格,是用三百年前姑娘们的银镯拼的,每只镯子都记着桩往事。”她扯开衣襟,心口的银镯印记正在发光,“初代巫女的‘缘’,不是恨,是记——记着谁是恩人,谁是仇人,记着澜沧江的水不能浑。”

思南的银镯突然飞进银笼,和笼壁拼成完整的图腾。血月的光透过图腾,在地上映出初代巫女的影子,她正往银瓮里放东西——是片夜合花叶,叶上写着“护”字。“蛊王不是恶物,是守河的神!”春妮的影子突然转向思南,“当年石家想引境外人来挖江底的银矿,是巫女用血养蛊,才把他们挡在境外!”

少年突然冲向银笼,指尖刚碰到春妮的影子,就化作道银光钻了进去。笼里传出他的哭喊:“阿娘!我记起来了!我是守笼人!”银笼剧烈摇晃,笼壁的银镯开始渗出银光,顺着澜沧江的水纹蔓延,在江面上组成巨大的银网,网住了那些试图靠近的黑影——是境外来的盗墓贼。

思南这才懂了,月光石银镯烫的不是诅咒,是使命。他捡起地上的银镯嫩芽,往江里一扔,嫩芽瞬间长成片银竹林,护住了江滩。张婶的姐姐摸着自己的银镯印记,突然笑了:“我男人当年不是被蛊害了,是守矿死的。”她烟锅子往银笼一指,“你看那笼底,是他的烟锅子。”

血月西沉时,银笼化作颗银珠,滚进少年手心。少年的眼睛里映着澜沧江的波,他往银铃寺的方向鞠了一躬:“阿婆,我晓得了。”思南望着江面上的银网,网眼处的银镯正在轻轻晃,像无数只手在说“晓得了”。

老榕树的断茬处,新冒出的嫩芽不再泛银光,是片普通的夜合花叶,叶尖的露珠里,映着思南和少年的笑脸。远处的银铃寺,钟声又响了,这次不再阴森,倒像谁在唱:“江水长,花叶香,记着缘,守着家。”

澜沧江的晨雾裹着股甜腥味,思南蹲在老榕树断茬前,指尖戳了戳那簇新冒的银镯嫩芽。芽尖的银鳞蹭在指腹上,像摸着块刚从火塘里夹出来的烙铁。他往地上啐了口槟榔渣,烟锅子在青石板上敲得邦邦响:“这孽障怕是长了脚,夜里准往江里挪了寸。”

“阿叔快看!”少年突然拽他的胳膊,手指着嫩芽根部。晨露顺着银鳞往下淌,在泥土里汇成个极小的银镯,镯口咬着根红丝线,线头拴着片夜合花的干瓣——瓣上的齿痕,和春妮顶针里的那片一模一样。

思南的烟锅子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这红丝线他认得,当年春妮纳鞋底时总爱用,说“澜沧江的水冲不散”。他伸手去扯,丝线却突然绷紧,像根细钢丝勒进指腹,渗出血珠滴在银镯上。血珠刚沾到银镯,老榕树的气根突然“哗啦”抖了抖,挂着的铜铃里滚出些黑东西——是些被嚼碎的银末,末子里混着颗牙齿,牙内侧刻着个“石”字。

“是石宗岳的牙!”张婶的姐姐举着铜水烟锅猛敲气根,烟锅沿磕出个豁口,“当年我男人在银铃寺的墙缝里捡到过,说这老东西临死前把牙敲下来炼蛊!”她往铜铃里撒了把糯米,银末遇糯米“滋滋”冒白烟,露出下面盘着的红线,线头上缠着的,竟是春妮的断发。

少年突然往树洞里钻,思南一把没拉住。树洞深处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响动,接着是少年的惊呼:“阿叔!这里有好多小银人!”思南摸出火折子往里照,头皮猛地发麻——洞壁上嵌着十几个指甲盖大的银人,每个银人都戴着迷你银镯,其中一个的脸,竟和怀里娃娃的眉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银鳞蛇不知何时绕上了少年的脖子,蛇信子舔着他的耳垂:“你的娃娃,该当新的守笼人了。”少年没挣扎,反而伸手去解蛇鳞:“我娘说,银鳞掉光那天,就是回家的日子。”思南挥刀砍去,刀刃劈在蛇身上,溅起的银渣里滚出半张照片——是石宗岳和周映雪年轻时的合影,两人手拉手站在老榕树下,树根处埋着个银瓮。

“那银瓮里装的是‘忘川水’!”周德的魂魄突然从铜铃里钻出来,脸被白烟熏得发黑,“喝了这水,就会忘了自己是谁,任由蛊摆布!”他指着银鳞蛇的七寸,“那里有块青斑,是石家祠堂的地砖变的,用断发刀能劈开!”

思南的断发刀刚碰到青斑,银鳞蛇突然炸开,化作漫天的银粉。粉粒落进少年的眼睛,他突然抱着头惨叫:“我记起来了!我是守瓮人!银瓮就在江底的青铜棺里!”他往江心一指,退潮后的滩涂上,无数银镯正往水下钻,在江底拼出个巨大的“瓮”字。

张婶的姐姐突然往江里扔了块腊肉,是她男人当年腌的,肉皮上还留着牙印。腊肉落水的地方“咕嘟”冒起个水泡,浮出个银质的瓮口,瓮沿刻着的傣文正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