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衔揣着满腹焦灼，花了三日摸清了宫中防卫的间隙。
这夜他借着月色翻入宫墙，脚刚落地就被寒气浸得打了个颤。
他顺着御花园西侧的偏院一路摸去，果然在皇宫里新建的院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。
他悄悄的溜进去，在暗处隔着窗户看过去。
谢念正坐在桌前翻书，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浅淡的阴影，比起记忆里张扬的模样，如今的他像被抽走了大半生气，连翻书的动作都透着股恹恹的懒。
萧彻就坐在他对面，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，目光却黏在谢念身上，带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。
“这页你看了半刻钟了。”萧彻忽然开口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不喜欢？”
谢念合上书，指尖在封面上划过：“陛下送来的书，哪有喜欢不喜欢的道理”话里带刺，眼神却没看他，落在窗外的梅枝上。
萧彻笑了笑，起身走到他身后，伸手想替他揉肩，被谢念猛地一偏躲开。“陛下还是回您的御书房吧，免得耽误了朝政。”
“朝政哪有你重要。”萧彻的声音贴着他耳边，带着热气，“那日的糖糕，你不是吃得挺好？”
谢念站起身：“陛下若无事，草民……”
“叫我萧彻。”萧彻打断他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，“在这院里，不用叫陛下。”
谢念像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，撞在桌角，发出轻响。
他抬眼瞪着萧彻，眼底翻涌着怒火，像只被圈养久了、忘了怎么利爪伤人的猫。
窗外的谢衔死死咬住嘴唇，才没让自己冲动的打萧彻一顿。
他看见萧彻伸手扶住谢念的腰，看见兄长虽在挣扎，却没成功推开，更看见萧彻低头时，兄长微颤的睫毛
那不是全然的厌恶，倒像是种被搅乱心绪的无措。
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从前只当是手足情深，此刻看见兄长对另一个人露出那样复杂的神色，他才惊觉，那些日思夜想的牵挂里，早掺了不该有的
他转过身，脚步踉跄，差点撞在廊柱上。
回到府邸时，后背己被汗湿，兄长的模样和萧彻的动作在脑海里反复交叠，刺得他一夜未眠。
次日早朝，谢衔依旧是那副恭谨模样，奏对条理清晰，甚至在萧彻提及城南旧宅时，还平静地补充了几句查访细节。
只是在萧彻看向他时，他垂下的眼帘里，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、冰冷的敌意。
退朝后，他在御书房外候着，手里捧着新拟的漕运章程。
萧彻出来时，他适时上前：“陛下，此乃漕运改道的可行性分析，其中涉及江南水脉，臣想着……或许谢兄从前游历江南时，曾留下过相关札记？”
萧彻的脚步顿了顿，目光落在他脸上，带着审视：“谢念的东西，朕会让人找找。”
谢衔躬身应是，看着萧彻离去的背影，指尖在奏折上掐出深深的折痕。
他有的是耐心，一点点试探，一步步布局。
无论萧彻把兄长藏得多深，无论兄长对萧彻存着怎样的心思，他都要把人抢回来。
萧彻并未真的去翻找谢念的札记。
三日后早朝，谢衔再次提及漕运事宜，萧彻只淡淡一句“江南水患己平，改道暂不议”，便将此事压了下去。
谢衔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。
他早料到萧彻会提防，却没料到对方连敷衍都懒得做
自从那时起，谢衔利用萧彻给他的权利在萧彻身边安排了个卧底。
谢衔安插在萧彻身边的人，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，手脚却极麻利。
腊月廿八夜里，一封密信从宫墙缝隙递出来，只说萧彻己命人备了除夕夜游的船，要带谢念去护城河看灯。
谢衔捏着那薄薄的信纸，指尖泛白。
他等这机会太久了，久到每夜闭上眼，都是谢念在偏院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。
除夕那日，京城飘着细碎的雪。谢衔算准了时辰，让人在码头附近引燃了一小片堆放的柴火。
火光起时，他正站在暗处，看着萧彻眉头紧锁地吩咐护卫去灭火，又回头对谢念低声说了句“等我片刻”。
谢念站在岸边，裹着件厚氅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只淡淡“嗯”了声。
那副全然不将周遭乱象放在心上的样子，倒让萧彻走得有些迟疑，临走前又深深看了他一眼。
萧彻的身影刚消失在人群里，谢衔己快步上前。
“兄长。”
谢念闻声转头，看见谢衔时，眼中没有丝毫惊讶，反倒勾了勾唇角，那笑意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：“稀客。你这胆子，倒是比从前大了。”
他本来第一眼是惊讶的，后来才暗骂自己傻，主角怎么会死呢，他之前都没察觉出来。
他语气里的熟稔与冷淡，像淬了冰的刀子，扎得谢衔心口一紧。
他原以为再见会是剑拔弩张，却没想谢念竟是这副模样，仿佛他不是来救人，只是来赴一场无关紧要的旧约。
他望着谢念被风雪冻得微红的鼻尖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在他身边，你……过得还好吗？”
谢念挑眉，像是听到了什么趣闻，指尖着厚氅的系带：“好不好，与你何干？”
“你想不想走？离开他”谢衔没接他的话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，“码头那边备好的马车，能首接出城。”
谢念脸上的笑意淡了些，忽然偏头看向他，眼神里没了方才的嘲弄，多了几分认真：“谢家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