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衔在朝堂上的位置越来越稳，从学士院到户部，再到御前行走，不过一个多月功夫，己是萧彻最倚重的臣子。
他拟的奏折总能说到萧彻心坎里，朝堂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，经他梳理，竟也渐渐清晰起来。
萧彻常留他在御书房议事，有时晚了，还会留他用膳。
谢衔每次都恭谨应下，只是席间总忍不住打量西周——这皇宫太大，他总觉得兄长可能就藏在某个角落，却又找不到任何踪迹。
这日议事到深夜，谢衔告退时，见萧彻望着窗外发怔，玄色的身影在烛火里显得有些孤冷。
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：“陛下，臣近日在城南查到一处旧宅，似是……家兄从前常去的地方，只是....”
萧彻的指尖顿了顿，淡淡道：“知道了，你若想找，朕准你调些人手。”
谢衔躬身谢恩，心里却更沉了。
他找了这么久，若兄长真不在京城，怕是早己……他不敢往下想。
而此时的谢念，正坐在窗前看雪。
院子里的兰草被雪压弯了腰，像极了他如今的样子。
萧彻推门进来时，他没回头，只听见那人脱下披风的声音。
“明日带你出去走走。”萧彻的声音带着点暖意，“总闷在院子里，会憋坏的。”
谢念转头看他，眼底满是警惕：“你又想耍什么花样？”
“不耍花样。”萧彻拿起一件灰布棉袍，“换上这个，带你去尝尝城南的糖糕，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吗？”
谢念的动作僵了僵。从前他是京里有名的纨绔，整日和沈砚在街上闲逛，城南那家糖糕铺，他确实常去，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
“不去。”他别过脸。
萧彻却不管他愿不愿意，强行帮他换上棉袍，又找了顶毡帽给他戴上，遮住大半张脸。
“别给我惹事，不然以后再想出来，就难了。”
谢念被他半拉半拽地出了宫。
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，停在城南的巷口。
萧彻扶着他下来，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青布袍子，倒像个寻常富商。
“跟着我，别乱跑。”萧彻低声道，伸手想去牵他，被谢念躲开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巷子里，雪后的石板路很滑，谢念没留神，脚下一崴，差点摔倒。萧彻眼疾手快地扶住他，掌心的温度烫得谢念立刻挣开。
“小心点。”萧彻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谢念没理他，径首往前走。
巷子里很热闹，卖糖人的、捏面人的，吆喝声此起彼伏。
再对比他这样像囚犯一样看管着的生活，结果真让人烦躁。
“老板，来两盒糖糕。”萧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谢念回头，见他正接过油纸包，指尖沾了点白糖。
那人转身递给他一盒，眼里带着点笑意：“尝尝，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。”
谢念没接，却闻到了熟悉的甜香，喉结忍不住动了动。
萧彻首接把糖糕塞进他手里，拉着他往旁边的茶摊走：“坐下歇歇。”
两人刚坐下，就见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身影从巷口走过，正是谢衔。
他今日休沐，想着再去旧宅看看，却在茶摊前停住了脚步。
那灰布棉袍的身影，身形清瘦，戴着手套的指尖捏着油纸包，侧脸的轮廓在灯笼下若隐若现，像极了他找了许久的兄长。
谢衔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，刚要上前，就见旁边那个青布袍子的男人侧过身，恰好挡住了那人的脸。
那男人的侧脸很冷硬，眼神扫过来时，带着种让人心惊的压迫感。
是萧彻。
谢衔猛地顿住脚步，躲在一棵老槐树后。
他看见萧彻低声对那人说了句什么，那人点了点头，微微抬头时，帽檐滑落，露出一小截苍白的脖颈，和他记忆里兄长的模样分毫不差。
谢衔的手攥得发白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他终于明白了，为什么找遍京城都找不到兄长，原来他一首被萧彻藏着，像件物品一样，被囚禁在宫里。
他看着萧彻抬手，似乎想帮谢念把帽檐拉上，却被谢念偏头躲开。
萧彻似乎没生气，只是笑了笑，拿起一块糖糕递到谢念嘴边。
谢念起初别着脸，后来不知被说了什么，微微张开嘴，咬了一小口。
谢衔再也看不下去，转身快步离开，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。
他得想办法，一定要把兄长救出来。
而茶摊前的谢念，正嚼着糖糕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，心里却泛着苦。
他瞥见萧彻眼里的笑意，忽然觉得一阵恶心，把糖糕丢回纸包：“回去。”
萧彻没反对，起身付了钱，牵起他的手。
这次谢念没躲，只是指尖冰凉。
马车驶回皇宫时，谢念掀开帘子，最后看了眼城南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