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苍把谢念安置下来后却很少回来这。
通常隔个五六天来一次，每次都带些米面粮油和干净的衣裳，有时会多拎只处理好的鸡或半扇猪肉，像是笃定他能把这些东西变成热食。
头回秦苍撞见他在灶台前忙活，手里还捏着块抹布擦灶台，当时就挑了眉。“谢小公子还会这个？”他倚着门框笑，“我还以为你们这种金枝玉叶，连柴米油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。”
谢念正把刚蒸好的馒头捡进竹篮，闻言没抬头：“总不能饿着。”
他之前活着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公子呢。
秦苍不在的时候，谢念也不会无聊，他还有0号和他说话。
“今天的笋有点老，炒出来发柴了”他坐在竹窗边，手里剥着刚从后院挖的春笋，指尖沾着泥土。
0号[那为什么不要笋尖呢，笋尖不是更嫩吗]
谢念笑了笑，“你还懂这个？”
[我可是很聪明的]
“那你说，晚上用这笋炖腊肉好不好？秦苍上次带的腊肉还剩一块。”
[我也想吃...]
谢念摇摇头，把剥好的笋扔进竹筐：“你这人，哦不，这系统，不要这么贪吃好不好”
这过后，0号像是气极，没有回他
只是在他切菜时提醒了句“小心手”
谢念刚把菜抄完正准备开饭，却听见院门外有极轻的响动。
不是秦苍的脚步声，秦苍走路带风，哪怕刻意放轻，也藏不住那股子张扬，而这声音像猫，贴着地面，带着股子冷意。
他心里一紧，下意识往门后躲。
谢念悄悄探头，院墙上翻进个黑影。
那人穿着紧身夜行衣，脸上蒙着黑布，只露出双眼睛，正警惕地扫视院子。
谢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攥紧了手里的陶罐。
黑影很快注意到了亮着灯的正屋，脚步放得更轻，手里的短刀在暮色里闪着寒光。
谢念知道躲不过，索性从门后走了出来，声音尽量平稳：“你是谁？”
黑影明显愣了下，似乎没料到这里会有旁人，更没料到是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青年，眉眼清俊，只是脸色因为紧张有些发白。
他打量谢念的目光带着审视，像在确认什么。
“你是谢念？”黑影突然开口，声音嘶哑，像是刻意变了声线。
谢念心头一震：“你认识我？”
黑影没回答，只是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铜管，吹了声极轻的哨音，长短顿挫，像是某种暗号。
做完这些，他才重新看向谢念，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：“卫大人有令，追踪秦苍至此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谢公子。”
卫凛？谢念愣了愣，随即反应过来——卫凛就是负责讨伐黑风塞的人，而秦苍又是塞里的大当家，这么一说，倒是合情合理。
“那你要杀了我吗？”谢念往后退了半步，后背抵着门框。
黑影摇头：“属下只是奉命追踪秦苍，谢公子并非目标”他顿了顿，又说，“属下会立刻传信给卫大人，告知您的下落。”
“别！”谢念脱口而出，“别告诉他！”
黑影挑眉，像是有些意外。
谢念咬了咬唇，解释道：“我在这里很好，不想再被卷进去。卫凛……他不必知道。”
黑影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权衡。
他来这里的任务是盯紧秦苍，没料到会撞见谢念这个“意外”。卫大人对谢公子的心思，暗卫营里多少知道些，若是处理不好，怕是要掉脑袋。
“谢公子，”黑影最终还是开口，语气硬了些，“卫大人对您的安危极为关切，属下不能隐瞒。”说罢，他不再理会谢念，转身走到院角，借着竹林的掩护，快速写了封短信，塞进刚才那个铜管，吹哨叫来一只信鸽，绑在那只信鸽的腿上，抬手放飞。
鸽子扑棱棱的翅膀声响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。
黑影传完信就离开了，临走前看了眼谢念，眼神复杂，没再说一句话。
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，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。
谢念站起身，走到灶房，把那锅炖肉盛了出来。
热气腾腾的，肉香混着笋香，很好吃
“不管了，”他拿起筷子，夹了块肉放进嘴里，“先吃饭。卫凛要来，总得有力气想办法。”
信鸽飞过三夜，卫凛的马蹄就踏碎了山坳的晨雾。
他没带随从，只一身劲装，袖口还沾着边关的尘土。
暗卫的信笺被他攥在手心，边角磨得发毛——“谢公子于秦苍别院，安然无恙”，短短九个字，却让他在军帐里枯坐到天明，最后一把扯下兵符扔给副将，翻身上马就往京城赶。
离别院还有半里地，他就听见了动静。不是刀剑相击，也不是人声喧哗。
到了地方，卫凛勒住马，指尖在马鞍上掐出深深的印子。
卫凛迈步走进来，目光扫过院子里晾着的草药、墙角堆着的柴火，最后落回谢念身上，喉结滚了滚：“在这里住得惯吗？”
谢念没说话。
卫凛又往前走了两步，声音放轻了些：“我看这院子……挺偏的，屋子也旧，秦苍没亏待你吧？”
他说着，视线落在谢念身上那件粗布衣裳上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。
“挺好的。”谢念终于开口，语气平平，“有地方住，有东西吃，不算亏待。”
卫凛沉默了片刻，忽然上前一步，几乎站到他面前。
谢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风霜气，那是边关独有的味道。
“我问的是你感觉怎么样。”卫凛的目光很专注，像要钻进他心里去，“是不是真的觉得好？若是讨厌这里，若是觉得委屈，我现在就带你走。”
谢念愣住了。
他以为卫凛会像萧彻那样强硬地带他走，或者像秦苍那样带着算计试探，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句问话。
“去哪？”谢念下意识地问。
“你想去哪，就去哪。”卫凛的声音很沉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，“你喜欢江南的烟雨，我们就去苏州，你喜欢塞北的草原，我就陪你去关外”
“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，我都能带你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