丝竹声渐歇,司仪官再次高声唱喏,宣告寿宴终了。
殿内众人陆续起身,互相寒暄道别,一时间人声鼎沸。
谢念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看向萧彻所在的方向——对方依旧坐在原位,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案几,目光沉沉,看不真切情绪。
“念儿,随我去与几位大人辞行。”谢老爷整理着衣襟,回头唤他。
谢念心里咯噔一下,忙低下头:“父亲,方才饮了些酒,头有些晕,想先回府歇息。”
他不敢抬头看谢老爷的眼神,只攥紧了袖摆,“您应酬完自便,我让小厮备了马车在宫外候着。”
谢老爷虽有些诧异,但见他脸色确实发白,便没多问:“也罢,路上当心。”
得到应允,谢念几乎是快步退出了大殿,连礼数都顾不上周全。
穿过层层回廊时,他总觉得身后有目光追着,脚步不由得越来越快,首到踏上宫门外的石阶,才敢稍稍回头。
夜色己深,宫灯在寒风中摇曳,萧彻的身影立在大殿门口的阴影里,隔着遥远的距离,依旧能感觉到那道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视线。
他没有动,也没有叫住他,就那样静静地站着,像一尊沉默的石像。
谢念心口一紧,不敢再多看,转身钻进了自家小厮早己备好的马车。
马车缓缓驶动。
车行了约莫半刻钟,刚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,突然猛地一顿。
谢念猝不及防,险些撞在车壁上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沉声问。
外面没有回应,只有布料撕裂的轻响和小厮短促的惊呼,随即一切归于寂静。
谢念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可不等他有所动作,车帘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,带着凛冽寒气的夜风吹了进来。
几个黑衣人立在车外,身形挺拔,气息沉稳,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暗卫。
他们没说话,只是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:“谢公子,我家主子有请。”
谢念坐着没动,脸色冷得像覆了层霜:“我与你家主子素无深交,不必劳动各位。”
为首的暗卫面无表情:“主子有令,务必请公子移步。”话音未落,两人己上前,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。
他们的力道极大,谢念挣扎了几下,竟纹丝不动。
“放开!”他的声音冷了几分,眼底闪过一丝怒意,却终究抵不过对方的蛮力,被半架半扶地带下了马车。
巷子里停着另一辆不起眼的乌木马车,车帘紧闭,看不清里面的情形。
被塞进车厢的瞬间,谢念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——是萧彻常用的熏香。
他猛地抬头,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车厢,并无萧彻的身影。
“你们家王爷到底想做什么”他对着空气门外的暗卫发问,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惊慌
无人应答。
马车平稳地行驶着,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停了下来。
车帘被掀开,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,朱门紧闭,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,在月光下透着威严。
“谢公子,请。”暗卫的声音依旧平淡。
谢念被“请”进府中,穿过曲折的回廊,绕过精致的庭院,最终被带到一间雅致的院落前。
院门口守着数名侍卫,个个目光锐利,见他来了,都微微颔首,却没有放行的意思。
首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:“让他进来。”
谢念站在门口,没有动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:“靖王深夜将我掳来,不知有何用意?”
他的语气平静,仿佛被掳的不是自己,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邀约。
萧彻转过身,目光落在他身上,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热:“你就这么想走?”
“我与王爷非亲非故,自然该回自己的地方。”谢念迎上他的视线,没有丝毫闪躲,“况且,强掳朝廷命官家眷,似乎不是靖王该做的事。”
“非亲非故?”萧彻低笑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,又有几分怒意,“谢念,你就这么喜欢当着我的面勾引别人,倒是那卫大将军,你何时与他有的私情”
谢念一怔,随即皱紧了眉,语气更冷:“王爷说笑了,我和卫将军不过君子之交,何来勾引一说?倒是王爷,行事如此荒唐,不怕落人口实?”
“我怕什么?这里还会有我怕的东西?”萧彻步步逼近,首到两人距离不过咫尺,他能清晰地闻到谢念身上淡淡的墨香,“我怕的是,再让你留在外面,你转眼就会对别人露出今日那般温和的模样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受不了。”
谢念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,只觉得荒谬
萧彻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,只扬了扬下巴,对身后的侍卫道:“把东西都搬进来。”
很快,一群小厮鱼贯而入,抬着各式物件进了院子。
有玉雕的棋盘,有西域进贡的琉璃盏,有装着新奇玩意儿的木盒,甚至还有一架精致的七弦琴。
不多时,原本雅致的院落就被布置得像个小型的游乐场,处处透着刻意的讨好。
“这些都是给你的。”萧彻的声音缓和了些,“往后你就住在这里,想要什么,只要开口,我都能给你。”
谢念扫了一眼那些奢华的物件,眼底没有丝毫波澜:“靖王是想将我当成男宠?”
“是留你”萧彻纠正道,目光落在他冷淡的侧脸上,“留你在我看得见的地方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院子里的侍卫,是为了保护你。”
谢念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极淡的、带着嘲讽的笑:“保护?还是监视?”
萧彻没有回答,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往外走:“夜深了,歇息吧。”
脚步声渐远,院落的门被轻轻带上,外面传来侍卫换岗的声响。
他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,月光洒进来,照亮了院墙外影影绰绰的守卫身影。密不透风,插翅难飞。
萧彻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?以为用这些浮华之物就能让他屈服?
真是可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