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老爷带着残兵回城后，整日坐立难安。
他知道凭自己和沈家的力量，根本撼不动黑风寨，思来想去，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朝廷。
他连夜写了奏折，详述谢念和沈砚被掳之事，言辞恳切地请求皇上派兵相助。
奏折递上了太和殿。太监将奏折呈上去，他漫不经心地翻了翻，眉头微挑——黑风寨不过是地方上的一股匪患，两家公子被掳虽算不得惊天大案，却也牵涉到地方乡绅，处理不好容易寒了人心。
“此事你们怎么看？”皇上放下奏折，问身边的大臣
武将们面面相觑，黑风寨地势复杂，去了未必讨好。
正沉默着，一人上前一步，铁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：“臣，卫凛，请命前往。”
满殿皆惊。
卫凛是近年崛起的少年将军，战功赫赫，正得圣宠，犯不着去管这桩棘手的小事。皇上也有些意外，随即笑道：“卫将军愿去，再好不过。”
领了旨意退下，卫凛才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，摸了摸下巴。他为什么要接？许是谢念那惊鸿一瞥吧
“罢了。”卫凛摇摇头，既来之则安之。
他回府后立刻点了一千亲兵，都是随他征战过的精锐，又让人备了详细的舆图，把黑风寨周边的地形摸了个透。
三日后，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了京。
而黑风寨里，谢念正被秦苍拽着往寨子深处走。
他挣扎着：“你带我去哪？我不换地方！”
秦苍回头看他一眼，手上力道没松：“原来那屋太松，留不住你”他把谢念推进一间石屋，里面陈设简单，却比之前的屋子整洁，“以后住这。”
谢念环顾西周，石墙坚固，窗户也小了许多，明显是防着人逃跑。
他咬着唇没说话，转身想往墙角躲，却被秦苍一把拉住，按坐在桌边。
“别想着再跑。”秦苍蹲在他面前，仰头看着他，“你跑一次，我就把你看得紧一分。”他指尖划过谢念的手腕，那里的伤口己经愈合，只留下淡淡的印子，“下次再伤着自己，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。”
谢念猛地抽回手：“我回不回去，住在哪，关你什么事？”
“怎么不关我的事？”秦苍笑了，伸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，“你在我寨子里一天，就得听我的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，谢念算是真正体会到了“被看管”的滋味。
秦苍几乎寸步不离，吃饭时坐在他对面，处理寨中事务时就让他坐在旁边看书，连晚上睡觉都只隔着一道屏风。
谢念起初整日闭着眼装睡，后来实在忍不住，夜里坐起身瞪着屏风：“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？”
屏风后传来翻书的沙沙声，秦苍的声音透着笑意：“看你，就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事。”
谢念气得往屏风上扔了个枕头，却被对方伸手稳稳接住。
秦苍走过来，手里还拿着那本被谢念翻烂了的诗集：“睡不着？我给你念段诗？”
“谁要听你念！”谢念别过脸，却忍不住竖起耳朵。秦苍的声音本就带着点旷野的粗粝，念起缠绵的诗句来，竟有种奇怪的反差感。
听着听着，他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，不知不觉就靠在床头睡着了。
等他醒来时，身上盖着秦苍的外袍，带着淡淡的草木气。
屏风后的烛火己经灭了，秦苍靠在椅上睡着了，眉头微蹙，像是在做什么烦心事。
谢念看着他的侧脸，忽然想起京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，秦苍和他们，真是半点也不一样。
秦苍突然睁开眼，目光清亮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：“偷看我？”
谢念一怔，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，收回目光：“只是好奇。”
“好奇什么？”秦苍坐首身子，揉了揉眉心，“好奇我这种人也会睡觉？”
“不是”谢念顿了顿，“好奇你们……为什么要做这些。”
秦苍沉默片刻，起身走到窗边，望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：“寨里的人，大多是孤儿，要么是被遗弃在山里，要么是家里遭了难，活不下去。”他声音低了些，“我也是，小时候饿肚子，差点死在雪地里，是老寨主把我捡回来的。”
谢念没说话，静静听着。
“外人都说我们是悍匪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。”秦苍笑了笑，带着点自嘲，“我们是打劫过过往的商队，但只挑那些苛待脚夫、囤积居奇的奸商，从不伤人性命，还会给他们留条活路”
他转过头，看着谢念，“山下那几个村子，每年冬天我们都会送粮食过去，遇上山贼流寇，也是我们出面挡着。他们才能安安分分过日子。”
谢念微怔，这和他听过的黑风寨完全不一样。
“我不想当土匪。”秦苍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，“可这寨子一散，这些人去哪？回城里当乞丐？还是被人欺负死？”他摊了摊手，“没处去。”
谢念看着他，心里那点对“匪寇”的刻板印象，不知不觉松动了些，或许，事情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秦苍忽然走近，俯身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点戏谑：“听了这些，是不是觉得我们没那么坏？”
谢念没点头，也没摇头，只是淡淡道：“与我无关。”
“怎么会无关？”秦苍忽然伸手，捏住他的下巴，迫使他抬头，“你要是可怜他们，不如……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人？”
谢念的眼神冷了下来，抬手拍开他的手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秦苍却没收回手，反而顺势握住他的手腕，“你留下，我保你衣食无忧，也保你家里平安，寨里这些人，也能多个人照看。”
谢念用力挣了挣，没挣开，便冷冷地看着他：“秦苍，你最好想清楚。我不是那些可以任你拿捏的人。”
秦苍看着他清冷的眉眼，明明是被要挟的姿态，偏生透着股倔强的傲气，倒让他心里莫名一动。他松开手，后退半步，笑道：“我没想拿捏你，只是……觉得你留在这，挺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