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声刺破晨雾时,我和阿香正蹚过老宅后院的积水。陈峰往反方向跑的瞬间,沈泽的枪声在身后炸开,子弹擦着我的耳际飞过,打在老槐树上,惊起一片飞鸟。
“往码头跑!”阿香拽着我钻进芦苇荡,她的帆布鞋踩在泥里发出“咕叽”声,手里的火药包引线被露水打湿,冒出细小的烟,“我妈说过,南北码头的渔船有暗道,能通到‘玉兰号’的货舱底!”
银链在领口发烫——链坠内侧藏着母亲缝进去的细铜丝,遇热会收缩,贴在皮肤上像有东西在动。这是她教我的暗号:靠近危险源头时,铜丝受体温和环境温度变化会产生触感,像“心跳”一样提醒危险。我摸出羊皮纸坐标,借着熹微的光看清最后一行字:“玉兰号,船长姓赵,是沈兰的远房表亲。”
“是赵立东!”阿香突然停住脚,芦苇叶割得她脸颊发红,“刀疤脸总提这个名字,说他是‘海上的阎王’,走私船都归他管!”
话音未落,芦苇荡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咆哮。沈泽的黑色轿车冲破晨雾,车灯像两束惨白的光,照得水面发亮。车后座的窗户摇下来,刀疤脸举着枪瞄准我们,黑洞洞的枪口在雾里泛着冷光。
“跳!”阿香突然拽着我往水里扑。冰冷的海水漫过胸口时,我听见子弹打在水面的“噗噗”声。阿香拉着我往一艘渔船的船底游,船板上的青苔滑得像油,她却熟门熟路地摸到块松动的木板,掀开后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。
“进去!”她推了我一把,自己却转身按住木板,“我引开他们!你去找王伯,他是我妈当年的相好,知道‘玉兰号’的出发时间!”
我钻进洞口的瞬间,听见木板外传来闷响和阿香的闷哼。黑暗中,我摸索着抓住船壁的铁环,指尖触到块凸起——是个生锈的金属牌,刻着“沈家渔港”西个字,边缘还缠着半根红绳,和母亲银链上的绳结一模一样。
船舱里弥漫着鱼腥味,一个白发老头正蹲在煤油灯旁补网,看见我时突然把网一扔,手里的锥子对准我喉咙:“沈兰的人?”
“王伯!”我摸出银链举到灯前,“阿香让我来的,她妈是阿芸!”
老头的手猛地顿住,锥子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他掀起油灯照向银链,突然老泪纵横:“芸丫头的链坠……你是苏念的女儿?”他往灶膛添了把柴,火苗窜起时,突然压低声音,“十年前有个穿黑西装的洋人,总来码头收‘保护费’,说他老板在纽约‘说了算’,袖口露过蛇形纹身,跟赵立东走得极近……”
我攥紧银链,链坠的铜丝又开始发热——显然王伯提到的“洋人”与危险源头有关。眼前浮现出母亲曾说过的话:“码头的水太深,不止沈家和赵家,还有海外的影子。”这不是幻觉,是昨晚整理母亲遗物时,在一本旧相册里看到的字迹,此刻被王伯的话勾起了记忆。
“玉兰号今晚八点起航。”王伯从床板下掏出张揉皱的海图,上面用红笔圈着个小岛,“赵立东要把账本转移到岛上,沈兰的人会在货舱接应。”他指着海图角落的小记号,“这是沈兰偷偷留的,说‘货舱第三排木箱是空的,藏着她的后手’。”
舱外突然传来枪声,阿香的惨叫声穿透木板。我抓起海图往洞口跑,王伯突然拽住我,往我手里塞了把鱼叉:“沈兰当年跟我说,苏念的女儿要是来了,让我把这个给你——她说‘对付赵立东,得比他狠’。”
钻出渔船时,晨雾己经散了。码头的吊桥上,阿香被刀疤脸按在栏杆上,沈泽正用枪指着她的头,陈峰躺在地上,警服后背的血染红了木板。
“把U盘扔过来!”沈泽的声音像淬了冰,阿香的头发被他拽得笔首,“不然我让她跟你妈一样,尝尝沉海的滋味!”
我摸出靴子里的U盘,手指突然触到个坚硬的东西——是陈峰塞给我的子弹,弹头刻着“7.15”。银链的铜丝跳动得越来越急,这是距离危险最近的信号,我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:“7.15不仅是日期,还是玉兰号的自爆密码。”
“我扔过去!”我举起U盘,故意往海面上抛。刀疤脸骂着扑过去抢,我趁机抄起鱼叉冲过去,叉尖抵住沈泽的手腕。
“放了她。”我的声音抖得厉害,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,“否则我现在就引爆玉兰号,让你爸和赵立东的走私帝国,连人带账沉进海底。”
沈泽的瞳孔骤缩,我突然发现他手腕上的表——表盘内侧刻着朵栀子花,和母亲链坠上的一模一样。我猛地旋动银链的搭扣(这是母亲设计的机关,旋转三圈可弹开内侧暗格),“咔嗒”一声,链坠弹开道缝,露出里面的小字:“沈泽的表,是沈兰用嫁妆改的,藏着玉兰号的航线图。”
“你妈没告诉你,她早把后路铺好了?”我猛地拽过他的手腕,鱼叉又往前送了半寸,“这表的齿轮里,刻着赵立东的犯罪证据,对吗?”
沈泽的脸瞬间惨白。这时,警笛声从远处撞来,红蓝灯光染红了海面。阿香趁机踹开刀疤脸,陈峰从地上爬起来,用手铐把刀疤脸反铐在栏杆上。
沈泽突然推开我,往玉兰号的方向跑。我捡起地上的枪追过去,银链的铜丝还在发烫——它指引的不是方向,是危险源头的位置,沈泽要去的货舱,必然藏着沈兰留下的关键证据。
码头上的风带着咸腥味,吹得人睁不开眼。我看着沈泽冲上玉兰号的跳板,突然想起王伯的话:“沈兰说,她欠苏念一条命,这辈子总要还的。”
海图在我手里哗哗作响,红笔圈着的小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今晚八点,不仅是账本转移的日子,或许还是沈兰赎罪的时刻——而我和这串藏着铜丝机关的银链,终将在玉兰号的甲板上,揭开母亲和沈兰纠缠了十五年的秘密。
传呼机在陈峰口袋里震动,屏幕亮起张局长的回复:“明早九点,老地方见。”——“老地方”是90年代警局旁的茶馆,父亲和张局长当年总在那接头。我摸着银链,突然想起陈峰刚才的话:“李队办公室有本加密笔记本,扉页画着蛇形纹身。”
码头值班室里,李警官正用镊子夹起笔记本里的蛇形纹印章。印章边缘的俄文字母“V·K”在台灯下泛着冷光,与他钢笔帽上的缩写完全一致。他对着对讲机冷笑:“让刀疤脸盯紧林晚晚,她手里的U盘,比沈万山的账本更致命。”桌角的照片里,年轻的他站在赵立东身后,两人举着的银链与林晚晚的款式相同。
沈泽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,他的指尖划过我掌心的银链搭扣:“李队的钢笔不对劲。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那支笔的金属夹上,刻着与笔记本扉页相同的蛇形纹——原来陈峰的话不是猜测,是警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