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斜斜地织在“兰记油坊”的青瓦上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门楣上褪色的木匾。林晚晚攥着银链站在门口,链坠的叶片微微发烫——这是靠近“关键线索”的信号,和在码头仓库时感应父亲账本的热度一模一样。沈泽推开门时,木门轴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,像是被二十多年的秘密压得喘不过气。
油坊的石碾子还在原地,碾盘上的凹槽积着厚厚的油垢,边缘刻着串模糊的数字:“71530”。沈泽蹲下身,指尖拂过数字时顿了顿,指甲缝里还嵌着码头仓库的灰尘:“我母亲的日记里写,这是地下仓库的开门密码,‘715’是走私船号,‘30’是你母亲的生日——她总在3月10日那天对着日历发呆,我偷记下来的。”他突然抬头看林晚晚,眼里的不确定像水面的涟漪,“你信我吗?我父亲的人可能早就埋伏在里面。昨晚他给我发信息,让我‘带林小姐去油坊取样东西’,现在想来,是想借我的手引你进来。”
银链突然泛起熟悉的温热,一段画面撞入林晚晚脑海:母亲站在石碾旁,往碾盘的缝隙里塞着什么,鬓角的碎发被油坊的热气熏得微湿,“阿禾,记住,转三圈碾子,暗门就开了。这机关是你父亲做的,他说只有咱们家人的力气能转得动。”林晚晚握住碾柄用力顺时针转了三圈,掌心磨得发烫时,碾盘下传来“咔嗒”的轻响,地面的青石板突然下陷,露出道通往地下的阶梯,潮湿的霉味混着桐油香涌上来——和记忆里母亲头发上的味道重合,那时她总在睡前给林晚晚梳辫子,发间总带着淡淡的桐油香。
“小心机关。”沈泽举着手电筒先走下去,光束扫过阶梯两侧的土墙,照亮几处不起眼的凸起,“我母亲说,这些是‘防贼木栓’,一碰就会触发上面的沙袋机关。”他的指尖避开第三级台阶的凸起,那里有个极小的刻痕,像片银杏叶,“这个是我小时候偷偷做的记号。当年总跟着母亲来这儿,她不让我碰这些,说‘等阿禾来了才能动’。那时候我不懂,总缠着问‘阿禾是谁’,她只说‘是比你亲的人’。”
地下仓库比想象中宽敞,货架上整齐地码着油桶,桶身印着“1998”的字样,和父亲卧底报告里“以桐油桶伪装走私箱,每桶夹层藏3公斤海洛因”的记录完全吻合。银链的叶片突然指向仓库尽头的砖墙,那里的砖块颜色比别处深,边缘有撬动过的痕迹——沈泽说的“藏账本和报告的位置”,果然在这儿。
“在这里。”沈泽用消防斧劈开砖缝,里面露出个铁皮箱,锁扣是双孔设计,形状与合二为一的银链完美契合,像是天生就该嵌在一起。林晚晚将链坠嵌进去,箱盖弹开的瞬间,两本厚厚的册子滚了出来:一本是牛皮封面的“码头交易总账”(码头账本备份),另一本是蓝布封皮的笔记本(父亲的卧底报告),最上面还压着叠泛黄的信笺,字迹娟秀——是母亲的笔迹,和她留在粮站水缸底的字条字迹一模一样。
“先看报告!”沈泽的声音压得很低,手电筒的光落在报告第一页,父亲的字迹刚劲有力,墨水洇过纸背:“1997年3月,奉命卧底沈万山走私集团,代号‘禾苗’,与线人林兰(妻)接头,任务:收集沈万山与周明、赵立东的交易证据……”报告里夹着张照片,父亲穿着走私贩的粗布衣服,站在沈万山身边,两人身后的货船上印着“715”,父亲的手悄悄比了个“V”形手势——是他和母亲约定的“安全”暗号。
银链突然剧烈发烫,链坠的金属面映出照片背面的字,是母亲的笔迹:“阿兰,若我牺牲,告诉孩子们,父亲不是坏人。另,双胞胎的出生证明藏在油坊梁上,别让他们知道身世,沈万山信命理,说双胞胎会克他的财路,怕他对孩子下手。”——“双胞胎”三个字像火星落进林晚晚心里,前几章陈峰手肘的胎印、母亲录音里的“两个孩子”、出生证明上的记录,终于在此刻严丝合缝地对上了!原来父亲早就知道她和陈峰是双胞胎,所有隐瞒都是为了保护。
“这是……”沈泽的目光落在信笺上,指尖微微颤抖,像是怕碰碎什么,“是你母亲写给我母亲的信。”林晚晚拿起最上面的一封,日期是1998年7月14日,正是母亲“遇害”的前一天:
“兰妹,明日我去码头交接最后一批证据,若未归,替我护好阿禾与阿峰。阿峰托付给老陈(陈峰养父),他是你丈夫的战友,却不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,这样最安全。阿禾留在身边,是怕沈万山对双胞胎下手。银链分两半,合则能开马尼拉的保险柜,里面有沈万山与海外黑帮的密电……切记,别让孩子们知道彼此存在,等沈万山倒了,再让他们相认。”
信末画着个小小的码头坐标,与银链内侧刻的“北纬25°03′,东经119°28′”完全重合——这是码头账本里提到的“终极交易点”,也是第二阶段要追查的核心位置。林晚晚摸着信笺边缘,那里有母亲的泪痕,晕开了“阿禾”两个字。
“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。”沈泽的声音带着哽咽,手电筒的光晃了晃,照亮他眼角的泪,“我母亲总说,你母亲是‘提着心过日子的人’,夜里总在油坊的灯下写东西,写完就锁进这个铁皮箱。原来她写的是这些。”他突然指向仓库角落的阴影,声音陡然绷紧,“有人!”
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,三个黑衣人正举着钢管站在暗门入口,为首的人脸上有道刀疤,是沈万山的头号打手“刀疤刘”——前几章在码头见过,他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吐着信子,和账本里“负责马尼拉线,心狠手辣,曾处理过三个叛徒”的打手特征完全一致。
“沈少,老爷子说了,把账本交出来,饶你个‘不孝’之罪。”刀疤刘舔了舔嘴角,钢管在手心敲出“嗒嗒”声,像催命符,“这丫头和账本,今天只能带走一个。你选吧,是认你那通敌的爹,还是护着这不知根知底的丫头?”
沈泽突然将林晚晚往铁皮箱后推,自己举起消防斧,斧刃在光线下闪着冷光:“我母亲的账,我父亲的罪,今天该清算了!”他的斧刃劈向刀疤刘的手腕,动作生涩却狠厉——林晚晚突然想起沈兰日记里的话“阿泽小时候总护着被欺负的同学,骨子里有股倔劲”,此刻才算真正明白。
林晚晚趁机翻查码头账本,第73页的交易记录旁,贴着张泛黄的船票存根:马尼拉至上海,1998年7月16日,乘客姓名栏写着“林兰”——母亲在“遇害”第二天就去了马尼拉!这是她未死的铁证,比任何证词都更有说服力。银链的叶片贴在船票上,一段清晰的画面浮现:母亲在码头登船,戴着斗笠,手里提着个印着“兰记”的藤箱,正是堂姐说的“装着海外账本钥匙”的箱子,她回头望了一眼码头,眼里的牵挂像根线,一头系着故土,一头系着未来的孩子。
“小心!”沈泽的吼声拽回林晚晚的注意力,刀疤刘的钢管正劈向她的后背。她猛地侧身躲开,银链在胸前划出一道弧线,链坠的尖角狠狠砸在刀疤刘的太阳穴上——这是母亲教的防身术,银链闪回里,母亲曾在码头用这招击退抢货的人,“被人从后袭击,就用链坠砸太阳穴,那里最脆弱”,此刻肌肉记忆般精准。
刀疤刘嗷嗷叫着倒下,另外两个打手扑上来时,仓库的暗门突然被撞开,陈峰举着枪冲进来,靴底沾着泥浆,警服裤脚还在滴水:“走私船截住了!沈万山的人全被抓了,张副队长招供了所有事!”他的目光落在铁皮箱里的报告上,突然红了眼眶,手指抚过父亲的字迹,“这是……父亲的字?”
林晚晚把信笺和船票递给他,他颤抖着读完,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,肩膀剧烈地耸动——二十多年的“父亲是叛徒”的误解,像块巨石终于被搬开,露出底下深埋的委屈与思念。沈泽扶着他站起来,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温和:“你父亲是英雄,我父亲……不配为人。”
仓库外传来警笛声,省厅的人到了。刀疤刘被按在地上时,突然啐了口血:“你们找不到沈万山的!他早就去马尼拉了,带着海外账本的核心页,你们永远扳不倒他!”
陈峰突然从报告里抽出张照片,是父亲与沈万山的合影,背面写着“马尼拉联络点:唐人街37号阁楼,暗号‘银杏结果’”。“我们知道他在哪。”陈峰的声音带着冷意,将照片拍在刀疤刘脸上,“而且我们有他最怕的东西——你手里的码头账本,第49页记着他二十年前在码头杀了个举报人的证据,人证现在还活着。”
林晚晚望着合二为一的银链,链坠的叶片在灯光下泛着光,像两片紧紧相依的银杏叶。油坊的地下仓库里,父亲的卧底报告、母亲的信笺、码头的账本、沈泽的选择……所有碎片终于拼凑出第一阶段的完整真相:母亲未死,父亲是卧底,沈泽站在了正义这边,而沈万山,是时候该面对清算。
雨停了,月光从仓库的气窗漏进来,照在账本的封面上。陈峰把报告和账本塞进证物袋,突然看向林晚晚,眼里有释然也有期待:“报告里说,母亲留了份双胞胎的DNA样本,藏在马尼拉的保险柜里。”他抬手碰了碰自己手肘的胎印,又指了指林晚晚的手背,“到了马尼拉,我们该验一验了。”
这正是第二阶段的核心目标——验证血缘。银链的叶片轻轻晃动,指向东南方,仿佛在说:“走吧,去马尼拉,那里有你们的身世,有母亲的踪迹,还有未完的正义。”
油坊的木门在身后关上时,林晚晚回头望了一眼,青瓦上的水珠正顺着木匾的“兰”字滑落,像母亲无声的眼泪,也像她终于放下的牵挂。第一阶段的终点己至,但他们的路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