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车的红蓝灯光在地窖出口的空地上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海。我攥着那半封没看完的信,指尖被信纸边缘的毛刺划得生疼——母亲说“1999年暴雨夜被老渔民所救”,而之前,老渔民在渡口说过“兰姐让我等你们”,这两句话像两块拼图,在银链的微光里慢慢咬合。
“上车!”陈峰突然拽开一辆停在路边的警用摩托车,车身上的“刑侦队”字样被泥灰盖住了大半,却瞒不过我的眼睛。以前他总说“对警局流程不熟”,可发动摩托车的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次,油门轰鸣时,他口袋里的警徽不小心滑出来,落在我脚边。
“你果然是警察。”我捡起警徽,边缘的刻痕与银链内侧的“715”刻字隐隐呼应。陈峰的后背僵了一下,没回头,只说:“先离开这里,胎记男人的同伙不会善罢甘休。”摩托车窜出去的瞬间,我瞥见沈泽正被两个警察“护送”着上警车,他的目光越过人群,往我手里的油纸包看了一眼,眼神复杂得像地窖墙壁上的霉斑。
银链突然发烫,链坠的叶片展开,映出摩托车后视镜里的画面:胎记男人没死,正从地窖的碎石堆里爬出来,手里攥着块沾血的布,上面绣着半朵银杏花——是沈兰日记里夹着的那片,之前沈泽说“早就丢了”,原来一首带在身上。
“他在追我们!”我拽紧陈峰的衣角,U盘在口袋里硌着腰侧,里面的监控录像还没看。银链的闪回突然炸开:母亲倒在码头仓库的血泊里,凶手(胎记男人)转身离开时,仓库门口闪过一个斗笠的影子,手里的竹篙上系着红布,和老渔民舢板上的红布一模一样。
“U盘里的内容,可能拍到了救走母亲的人。”陈峰突然拐进一条窄巷,摩托车的前轮碾过积水,溅起的水花打在墙上,洇出的痕迹像银链叶片的形状。他的声音低了下去:“我父亲当年是负责走私案的警察,1998年在码头被赵立东的人灭口,临终前让我一定要找到你母亲,说她是唯一的证人。”
这解释了回忆中的诸多疑点:他为什么有母亲的照片(父亲留下的),为什么懂码头暗号(父亲的办案笔记里记着),为什么对警具如此熟悉(子承父业)。可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——他既然是警察,为什么不早亮明身份?
摩托车在渡口停下时,老渔民的舢板正泊在岸边,竹篙上的红布在风里飘得厉害。“兰姐说,你们会来取一样东西。”老渔民递过来个铁皮盒,锁孔是银杏叶形状,我把银链搭扣嵌进去,盒盖弹开的瞬间,一股潮湿的霉味涌出来,里面是台老式录像机,和U盘的接口正好匹配。
“这是当年码头仓库的监控主机,”老渔民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白,“你母亲被救后,让我拆下来藏着,说总有一天能用得上。”他指了指江对面的灯塔,“赵立东的人在那边设了岗,你们得等涨潮时从芦苇荡绕过去,U盘里的东西,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。”
录像机的屏幕闪烁了几下,跳出模糊的画面——1998年7月15日的码头仓库,母亲正往铁柜里塞什么东西,胎记男人突然冲进来,钢管砸向她的后背。监控的角度很偏,只能拍到母亲倒下的瞬间,以及凶手离开后,那个戴斗笠的影子弯腰抱起她,竹篙上的红布扫过镜头,留下道短暂的红光。
“看这里!”陈峰突然暂停画面,放大角落——影子的斗笠滑落了一角,露出半张脸,眼角有颗痣,和前几章在供销社见过的王伯一模一样!银链突然剧烈发烫,闪回的画面带着王伯的声音:“张局在三号车厢,带搪瓷杯”,原来他不仅是供销社售货员,还是母亲的救兵之一。
“王伯现在在哪?”我追问老渔民,链坠的叶片指向江对面的灯塔,那里隐约有灯光闪烁。老渔民往水里吐了口烟渣:“赵立东的人前天把他绑到灯塔了,说要引你母亲出来。”他突然指向芦苇荡,“沈泽来了,跟在警车后面,没被发现。”
我回头望去,沈泽正猫着腰从芦苇里钻出来,手里攥着那本“兰记油坊”的账册,裤脚沾满了泥。“我偷跑出来的,”他喘着气递过账册,“警察里有赵立东的人,他们想抢账册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录像机屏幕上,突然僵住,“那个抱走你母亲的影子,我见过——在我父亲的相册里,他是码头的搬运工,后来突然失踪了。”
银链的叶片突然指向账册的第37页,那里的霉斑下,用铅笔写着行小字:“王伯懂摩斯密码,灯塔的灯闪三次是求救,闪五次是安全”。陈峰立刻掏出望远镜看向灯塔,灯光果然在闪:亮-灭-亮-灭-亮,正好三次!
“王伯有危险!”我抓起消防斧(从地窖带出来的),往芦苇荡深处跑。沈泽和陈峰跟在后面,三人的脚步声惊起一群水鸟,翅膀拍打的声音里,我突然想起沈泽说过“小时候在码头玩,被搬运工救过”,原来那个搬运工就是王伯,他一首在暗中保护我们。
灯塔的铁门没锁,楼梯上缠着铁丝网,上面挂着件撕破的蓝布衫,是王伯在供销社穿的那件,口袋里露出半截纸条,写着“赵立东今晚会转移最后一批货,船号715”。银链的闪回突然跳出父亲的脸,他正往一艘编号715的货船上搬箱子,脸上的表情不是被迫,而是带着贪婪的笑——母亲信里说的“父亲背叛”,终于有了实证。
“在顶楼!”陈峰的声音从上面传来。我爬上最后几级台阶,看见王伯被绑在灯塔的齿轮上,胎记男人举着刀抵着他的脖子,旁边还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,无名指上戴着枚金戒指,和父亲旧照片里的那枚一模一样。
“赵立东!”陈峰的声音发颤,举起消防斧就要冲过去。赵立东冷笑一声,踢开脚边的木箱,里面露出捆炸药,引线己经接在了灯塔的电源上:“把账册和U盘交出来,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。”他的目光扫过沈泽,“沈少,你父亲让我带句话,只要你把这丫头交出来,你们沈家就能全身而退。”
沈泽突然把账册往我怀里一塞,自己冲向赵立东:“我母亲说了,永远别做背信弃义的人!”他的拳头砸在赵立东脸上,却被胎记男人一脚踹倒,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银链的叶片突然指向齿轮的转动轴,那里缠着根细铁丝,形状和母亲教我编的“救命结”一模一样。我悄悄摸过去,用消防斧劈开铁丝,齿轮转动的“嘎吱”声里,王伯突然喊:“看U盘的最后一段!我偷偷录的!”
陈峰立刻掏出录像机,快进到最后——画面里,母亲被影子抱走后,父亲突然从仓库的暗门里钻出来,捡起地上的钢管,往母亲的方向看了一眼,嘴角勾起抹阴冷的笑,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“他不仅是帮凶,还想确认你母亲死了!”王伯的声音嘶哑,“当年要不是我躲在通风口,谁也不知道你父亲的真面目!”
赵立东突然按下手里的遥控器,炸药的引线“滋滋”响了起来。我拽着王伯往楼下跑,陈峰扛起沈泽跟在后面,银链的闪回在耳边炸开母亲的声音:“阿禾,记住码头的潮汐表,涨潮时,715船会经过灯塔下的暗礁……”
我们跳进芦苇荡时,灯塔的爆炸声震得江面都在晃。我回头望去,赵立东和胎记男人正往停在岸边的快艇跑,船身上隐约能看见“715”的编号。陈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枪,朝空中发射——红光在夜空中炸开,像老渔民竹篙上的红布,也像银链闪回里母亲袖口的血痕。
“省厅的人在下游等着,”陈峰的声音带着释然,“我早就发了信号,他们会拦截715船。”他看向沈泽,“你父亲那边,我们会重新调查,如果你说的是真的,沈兰阿姨会没事的。”
沈泽的头靠在我的膝盖上,呼吸还很急促,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本账册,像是攥着他母亲最后的希望。银链的温度慢慢降下来,链坠的叶片映出江面上的一轮残月,月光落在U盘上,屏幕还亮着,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母亲被影子抱走时,手指指向仓库的方向,那里藏着的,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把钥匙。
远处传来快艇的马达声和警笛声,交织成一片沸腾的夜。我摸出那半封母亲的信,突然明白第一阶段的终点,其实是第二阶段的起点——母亲还活着,父亲的背叛需要清算,而陈峰的身世、沈兰的清白,还有那个藏在码头深处的终极秘密,都在银链的指引下,等着我们一步步揭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