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:地窖的枪声,银链的碎片

2025-08-19 2358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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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泽的皮鞋碾过阁楼地板上的木屑,发出“咯吱”的闷响,像踩碎了什么脆东西。林晚晚缩在樟木箱里,怀里的U盘棱角硌着肋骨,塑料外壳还留着沈泽书房台灯的温度——三小时前她摸进那间书房时,红木抽屉虚掩着,除了这只U盘,还有本带铜锁的日记,封皮上的银杏绣活针脚细密,和母亲日记本上的出自同一人之手,只是针脚里卡着的不是油坊的黑泥,而是码头的细沙。

“出来吧,阿禾。”沈泽的声音隔着箱板传来,尾音带着点笑意,像前几天在油坊帮她包扎被铁屑划伤的手指时,说“兰姨以前总说你毛躁”的语气。但贴在锁骨处的银链正发烫,不是凭空的灼痛,而是金属遇热膨胀的实感——烛光从箱缝钻进来,链坠内侧的“7.15”刻痕映在樟木内壁,与木纹交错出母亲的声音:“码头的船号得刻在贴身物件上,潮涨潮落都忘不了。”

这让她突然想起砖厂躲避李队那天,沈泽卷着袖子绑绷带,小臂内侧有道月牙形的疤。当时他说是“小时候被父亲的皮带扣划的”,此刻借着箱缝漏进的光细看,那疤痕的弧度,竟和银链链坠展开的叶片边缘分毫不差。

樟木箱被踹得晃了晃,锁扣“哐当”撞在箱壁上。林晚晚攥紧靴筒里的折叠刀,刀柄的防滑纹是母亲教她磨的,菱形纹路里还嵌着油坊的菜籽壳。脑海里翻涌的细节突然串成线:沈泽总能“恰好”出现在需要的地方——在电报局找到后窗时,他说“猜的”,但后窗插销的磨损程度,分明是常被人撬动的样子;他总在黄昏时看表,表盖内侧的“7.15”刻得极深,前几天借她看时,她没在意表盘上的银杏图案,此刻才惊觉,和银链闪回里“凶手手腕上的表”一模一样。

“你偷U盘时,该不会翻了那本日记吧?”沈泽的声音冷了下来,像淬了江里的冰,“那是我母亲沈兰的,里面记着你母亲不敢说的事。”箱盖被猛地掀开,他举着手枪对准她,枪柄的“公安”刻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——这把枪,和李队当年那把五西式一模一样,只是枪身多了几道浅痕,像被人反复过。前几天在码头,他说“这是父亲留下的”,此刻她才看清,握把处的磨损,和他右手虎口的茧子形状完全吻合。

银链突然烫得像块烙铁,不是玄幻的预警,而是贴近皮肤的金属热胀冷缩——链坠内侧的微型凹槽里,母亲当年藏的细铁丝正随着体温舒展,勾出更多被忽略的碎片:

码头枪战那晚,沈泽“失手”让穿中山装的男人跑了。他说“子弹卡壳了”,但她后来在沙地里捡到颗没发射的子弹,弹壳底部刻着个极小的“沈”字,边缘还有齿状的磨痕,像被牙齿咬过;

油坊展览柜里的账册,他总在闭馆后独自擦拭,手指反复的那页,记载着“1994年,沈兰协助转移走私货物”。有次她撞见他对着那页发呆,指腹在“沈兰”两个字上蹭出了白痕,喉结滚了滚,像在咽什么苦东西;

他口袋里总装着块怀表,表链是断过再接上的。前几天他说“这是母亲送父亲的定情物”,但她偶然瞥见表盖内侧,除了“7.15”,还有行更小的字:“兰,等我回头”——字迹和账册上赵立东的签名,有三分相似。

“你早就知道我母亲的事,对不对?”林晚晚猛地站起,折叠刀抵住他的咽喉,刀刃的寒光里,她看见他瞳孔缩了缩,却没躲,“你帮我们找账本,是想确认里面有没有你母亲的名字。”

阁楼窗户“哗啦”碎了,玻璃碴溅在地板上。刀疤脸带着人冲进来,为首的那人手里拎着根铁棍,棍头缠着的红布,和当年码头枪战里赵立东手下绑的一模一样。沈泽反手将她拽到身后,手枪对准刀疤脸,动作快得不像临时起意——他持枪的姿势稳得很,食指搭在扳机护圈上,是标准的持枪姿势,绝不是“父亲留下的旧物随便玩玩”。

“赵立东的狗?”他冷笑,嘴角却在抽搐,“看来你们也查到了,当年杀兰姨的,不止我那个混蛋爹。”

枪声炸开时,林晚晚趁机往暗门跑。银链的冷光扫过楼梯下方,不是超自然的指引,而是链坠反射了刀疤脸手里的手电筒光——光线下,地窖门把手上的新灰印着半个指纹,和沈泽左手食指的茧子形状对上了。前几天他说“地窖早被李队搜空了”,但此刻门轴处的润滑油还是新的,显然最近常有人动。

“别信他的鬼话!”陈峰的吼声从身后传来,他举着消防斧冲进来,左胳膊的绷带渗着血,染红了半片衣襟。他斧柄上绑着块红绸,是码头老渔民送的“平安符”,此刻被血浸得发黑,“我在油坊的旧报纸堆里找到张剪报,1996年码头枪战,主谋是沈泽他爹!而你母亲——”他突然从怀里掉出张照片,相纸边缘卷了毛,上面母亲站在个穿警服的年轻男人身边,笑得眼睛弯成缝,背后用钢笔写着“致阿峰,等我收网”——那男人的眉眼,和陈峰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连眉骨上那颗痣都分毫不差。

沈泽的手枪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他盯着照片,突然笑出声,笑声里裹着哽咽:“原来你是老陈的儿子……难怪你看我的眼神总像带着刀子。”他弯腰捡枪时,指节在枪身的刻痕上顿了顿,最终却将枪口转向了刀疤脸,“地窖三号隔间的砖缝里,藏着真账本。但你们得答应我,别让我母亲的名字出现在判决书上——她到死都以为,自己能把那些脏钱洗干净,给我换个干净的前程。”

他的目光扫过阁楼角落的横梁,喉结滚得厉害,声音突然低了八度:“我爹打我最狠的那次,是在油坊梁上翻到半本账册。他把账册摔在我脸上,骂我妈‘帮外人坑自家’,皮带抽得我满地滚。现在才知道,那账册里记着赵立东的走私记录,我妈是想偷偷交给兰姨……她就是太傻,总觉得能靠自己把这摊浑水搅清。”

炸药的轰鸣声从通风口灌进来时,林晚晚摸着发烫的银链,终于把所有碎片拼在了一起:沈泽的“协助”是带着私心的伪装,他怕母亲的名字玷污了油坊的招牌;陈峰的“巧合”是蓄谋己久的追寻,他揣着父亲的遗愿,要替母亲完成未竟的收网。

这些藏在默契下的各怀心事,像银链的齿轮,看似咬合着往前转,实则各有各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