货运车厢的铁门被撬开时,铁轨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。下一站是个小站,站台的灯忽明忽灭,货场的铁门虚掩着,门柱上的“安全生产”标语被雨水泡得发涨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七点十五分,准时卸货”——又是那个缠人的时间。
陈峰先跳下去,铁路制服的下摆扫过铁轨边的碎石,发出“沙沙”声。他朝林晚晚和沈泽摆手:“巡逻的往东边去了,趁现在进仓库。”沈泽拎着藏账册的帆布包跟在后面,林晚晚攥着那枚铜钥匙,银链在掌心发烫,链坠的叶片正对着货场深处的红砖仓库。
仓库的铁门挂着把大铁锁,锁孔生锈得厉害,铜钥匙进去时“咔啦”响了半天才转动。推门的瞬间,霉味混着机油味涌出来,月光从气窗照进来,在地上投出格子状的光影,其中一块光影的形状,正好与银链展开的叶片重合。
“在那儿。”沈泽的手电筒扫过墙角,堆着几个旧木箱,箱身印着“易碎品”,其中一个的锁扣是黄铜做的,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,和银链内侧的纹路能严丝合缝对上。林晚晚把链坠贴上去,锁扣“啪”地弹开,里面没有账本,只有个铁皮盒子,打开后露出张泛黄的地图,用红笔圈着货场西北角的钟楼。
“账本在钟楼里?”陈峰的手指点在地图的备注栏,那里写着“齿轮转三圈,暗格自开”。林晚晚突然想起银链的搭扣是齿轮形状,转动时会发出“咔嗒”声,和小时候玩的发条玩具一模一样——那是90年代孩子最稀罕的玩意儿。
仓库外突然传来皮鞋踩碎石的声音,有人用手电筒往里面照,光柱晃得人睁不开眼。“李队的人!”沈泽拽着林晚晚和陈峰躲到木箱后面,帆布包不小心撞在箱角,里面的假账册掉出来,哗啦啦散了一地。
“搜!仔细点!”是穿黑色风衣男人的声音,脚步声越来越近,林晚晚摸到木箱后的铁管,管壁冰凉,上面贴着张胶带,粘着力道和父亲当年封账本的胶带一模一样。扯掉胶带,后面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洞,正好能塞进那只铁皮盒子。
银链突然泛凉,是危险的信号。林晚晚刚把盒子塞进去,就听见风衣男人的吼声:“这边有动静!”手电筒的光扫过他们藏身的角落,陈峰突然拽起林晚晚往仓库后门跑,沈泽抓起地上的铁管,狠狠砸在追来的人腿上。
后门连着条窄巷,尽头就是钟楼。钟楼的指针卡在七点十五分,多年没动过,砖墙上爬满了藤蔓,其中一根藤蔓缠着块铁皮,上面用红漆写着“上三,下五,左二,右七”——是齿轮的转动密码。
“我去转齿轮,你们找暗格。”沈泽爬上钟楼的外墙,风衣被风灌得像面旗子。林晚晚和陈峰绕到钟楼背面,银链的叶片指向一块松动的砖,抠开后露出个钥匙孔,形状与银链的齿轮搭扣完全吻合。
“咔嗒——咔嗒——咔嗒——”沈泽在上面转齿轮的声音传下来,每转一圈,钥匙孔就亮一分。转到第三圈时,砖面突然往里陷,露出个暗格,里面果然藏着本账册,封皮上烫着金色的“赵”字,和货运单上的签名笔迹一致。
“找到……”林晚晚的话没说完,就被陈峰捂住嘴。他指着巷口,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带着人堵在那里,手里的枪套敞开着,老式五西式手枪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把账册交出来,饶你们不死。”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,他身后的人举起手电筒,光柱正好照在沈泽身上——他还挂在钟楼上,脚下的砖块己经松动,随时可能掉下来。
银链突然发烫到灼手,链坠的叶片展开,在月光下显出细小的刻度,与钟楼的指针完全对应。“沈泽!转指针!七点十五分!”林晚晚朝上面喊,同时拽着陈峰往钟楼内侧躲,“账本里夹着炸药引信,是父亲当年留的!”
沈泽猛地拽动指针,钟楼的齿轮发出刺耳的“嘎吱”声,指针归位的瞬间,暗格里的账册突然弹出个小夹层,里面的引信“滋滋”冒着火花。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刚冲过来,就被陈峰推过来的铁桶砸中膝盖,林晚晚趁机把账册扔向人群——引信的火花落在他们脚下的汽油桶上(货场常用的煤油,刚才躲仓库时发现的)。
“轰!”火光冲天而起时,他们己经钻进钟楼的楼梯间。沈泽从外墙跳下来,胳膊被碎玻璃划了道深口子,血滴在账册上,晕开的形状正好遮住赵立东的签名。“李队的人应该在火车站等着,我们得往反方向走。”他指着账册最后一页,上面画着条小路,终点是个渡口,旁边写着“凌晨三点有船”。
钟楼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在下面嘶吼,枪声混着爆炸声传来。林晚晚摸出银链,链坠的叶片贴在账册上,烫得几乎要烙进纸里——这是离真相最近的一次,也是最危险的一次。
陈峰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照片,是从风衣男人身上抢来的:赵立东和李队站在渡口的船边,背景里的船号“715”清晰可见,与母亲银链内侧的刻字完全一致。
“渡口有埋伏。”陈峰的声音发沉,“但这是唯一的路。”
他们顺着小路往渡口跑,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,银链的温度却丝毫未减。林晚晚望着手里的账册,突然明白父亲当年的用意——这些藏在货场、钟楼、账册里的秘密,从来不是为了让他们复仇,而是为了让那些被时代掩埋的罪恶,终有一天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。
而现在,那一天似乎越来越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