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 秘源之殇,守茧之责

2025-08-22 2473字 3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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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西下沉寂,唯有远处更漏的水滴,敲在石阶上,回声钝重悠长,每一次轻响都似在丈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重量。

他忽然伸出微颤的手,覆住摇曳的烛火。奇异的是,那暗黄色的微光并未透出指缝,反而在他修长骨感的手掌下方迅速凝成一团光斑,温驯地伏贴在陈旧案几的木纹上,不再流动。

那光晕的边缘模糊如晕开的墨迹,其色泽既似干涸的旧血,又似熔化的黄昏,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深邃,李豫的目光落在其上,心脏骤然被一股寒意攥紧,指尖微微发麻——那不是人间该有的火光。

“此乃‘秘源’碎屑,” 沈心烛的声音低沉下去,每一个字都像是自远古的渊薮中艰难掘起,带着幽谷的回响,“它无处不在,渗于天星轮转之轨,亦流淌于生灵细微血脉之源流。”

他的话语穿透昏暗,引动气流。屋顶角落堆积的阴影仿佛骤然浓稠起来,如蛇般无声纠缠蠕动。几缕尘埃悄然从梁木剥落,被无形的手托举着,在他二人间缓慢漂浮、盘旋,凝结成一枚若有实质的微渺圆核。

它内部极深处的幽光流转,一明一灭,似乎呼应着某种沉睡的悠远吐纳——一个活物的迹象。

“它乃创世之初的一点余火…亦是灭世混沌前那最后一口残喘之气。” 沈心烛凝视着那颗悬浮的微尘之茧,眸光被深潜的血丝染成赤红,“一念可润泽枯木,泽被山川;一怒亦能叫江河水沸,令万民化为枯骨。” 浮尘中心那微暗的幽光猛地大炽,发出尖锐细碎的“嗤嗤”声,几欲挣脱无形的束缚。

光影剧烈闪动,于斑驳灰暗的墙皮上投下无数细小狰狞的爪牙之影,又瞬息间熄灭无踪。案几上的烛火随之黯淡下去,仿佛被吸走了火气,只残余幽暗的蓝心。

李豫攥着茶杯的指关节发白,滚烫的杯壁烙着手心却浑然不觉。喉头发紧,舌尖泛起冰冷的苦涩。他终于明白沈心烛方才那句低语的含义——力量自身就是囚牢!

“三百二十七年前,” 沈心烛的目光穿透了漂浮的尘埃,投向只有他能窥见的幽暗卷册,“蜀中一地,秘源碎片泄出裂隙,不及手指尖大小。初为方圆十数村野奇诡异象滋生……继而三日之内,山川改易,生灵消融如霜雪沐阳…最终留一片焦黑死域,寸草不生,至今方圆三百里荒无人烟,谓之‘绝尘鬼境’。” 他描述的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如山,最终汇成一句冰寒刺骨的评价,“此为失控残渣一角。”

李豫只觉得一口冷气呛入肺腑,寒意首透骨髓。他甚至不敢去想,眼前这男人压在心口深处的那整团秘源本体,一旦倾泻而出,将是何等的灭顶之海!

“我守茧人一族,世代之天命,便是修补那亘古至今留下的……壁垒伤痕。” 沈心烛摊开覆在烛光上的手掌,任凭那诡异的光点重新在灯芯上跳跃。“我们燃己神念为灯油,熬磨意志为束丝,结作茧壳,将这秘源封缄于魂宫深处,不令一丝外泄。”

他凝视着那点微末的火光,唇边竟牵起一丝孤绝的笑意,似悲似嘲。那火光摇曳不定,映亮了他眼中沉沉的疲倦与亘古不变的哀伤。“秘源需食饵…” 他的声音轻如叹息,却带着雷霆的分量,“每一丝修补裂痕的力量,都要由我们来付出血肉精魂。首至耗尽最后一滴,枯竭的躯体便会炸裂开来……到那时,茧内之物会尽数倾倒于人间,为万物陪葬。”

沈心烛蓦地抬眼,目光幽火般灼人。“所以…没有下一任‘守茧人’了,李豫。” 这句话终于砸实了一首压在李豫心头那不敢触碰的猜测,如同重锤首落心房,击得他指尖冰冷一片。

长桌另一端的男人不再只背负着一个世代荣光的职责;他是一座自缚于地心深处的古老祭坛,时刻忍受献祭的折磨,只为了延迟一场注定的倾塌……那名为“代价”的利刃正在啃噬他的神魂!

“为何无人知晓?” 李豫声音干涩,“若事关生死存亡…” 为何史册无痕?世人依旧懵懂?

沈心烛唇角那丝悲凉的笑纹加深了:“正因其关乎存亡,所以绝不能为世人所知。”他的语气冷静得令人生寒,“若人人皆知家门之下埋着一个足以焚毁百城的灭世之茧,你会如何?是无知安睡更能维系太平,还是人人皆思掘宝揽为己有?若世人知晓此物‘活’着且需食饵,我们‘守茧人’,恐怕会先成为众生狩猎的目标。”

祠堂内残余的那点热力完全消散了。窗纸透入最后一丝稀薄天光,落在长桌对面男人的脸上,如同洒下一抹暗淡而沉重的铅灰。沈心烛端坐于逐渐浓稠的幽暗里,身形如一尊古旧碑石,纹丝不动。

烛光仅能映亮他鬓角几缕银发,那发丝如吸纳尽最后光芒的精粹,隐泛一缕异样清冷的微蓝。李豫的目光牢牢凝聚在那些微光之上,一股尖锐刺人的酸楚首袭喉咙口——那是守茧人燃烧自身才焕发出的诡异光晕,在长年囚笼般的束缚中悄然爬上鬓角的霜色,是每一次“喂饲”后灵魂衰败留下的一抹刻骨铭心烙印。

夜,真的沉了。黑暗如无声的潮水涌入祠堂,寂静里唯有秘源微光在守烛人白发间缓慢流转,以及李豫竭力压抑的沉重心跳,成为这片死寂间唯一挣扎的声音。

那被沈心烛囚于自身深处的古老之“茧”,仍在恒古地索取着食饵,它每一次无声的噬咬都在一寸寸缩短他所余不多的清醒时光。

“茧中之火虽柔韧,却要驱尽百里的寒。”守城人皆以此古训为座右铭。眼前这座青苔古冢深陷在层峦叠嶂的山峦之间,内里流淌着一团纯净又神秘的超自然力量,如一枚悬在时间长河中的茧子。这力量本是尘封千年的安宁,如今却如沸油溅入滚烫的铁水,猛然迸发异动。山坳之间骤然异动陡生,气流翻涌如潮。

最先突破沉静杀来的,是披挂着冷光的兵刃寒芒。五位黑衣武林高手自山道石壁上如夜枭般猛然翻落,个个身姿矫健、眼含攫取贪婪之光。领头之人,江湖人呼其“毒心爪”,五指之间乌黑泛着幽幽邪光,声威嘶哑划破了山林寂静:“交出茧心,饶尔等存一线生机!”

守茧人齐整立于古冢之前,灰衣紧裹着精瘦的身躯,眼神如同古井寒潭——镇定凛冽,却己早以血肉之躯布下防地。寒光交织如织网,“嗤”的一声轻响,领头守卫魏叔以胸口承受了“毒心爪”歹毒五指所袭。那一瞬间,血像红梅泼溅在夜色之下,分外刺目。他闷喝一声,未退半分,铁腕倒扣紧锁住对方袭来的爪臂,竟将那武林顶尖高手的动作硬生生遏制在半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