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婚诺解怨,碑现新痕

2025-08-22 2528字 2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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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百年孤坟,活埋之痛……我知!” 李豫的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个字都像在燃烧自己的生命,“强配阴亲,魂无所依……我懂!”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隧道里回荡,撞击着冰冷的混凝土和残碑,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共鸣,“今日,我李豫,在此——”

他深吸一口气,那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,却让他的声音更加洪亮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:

“——愿与你柳素娥,结为夫妻!告慰亡魂,平息执念!”

最后一个字落下,隧道内死一般的寂静。没有预想中的狂风大作,没有厉鬼的尖啸。只有李豫自己粗重的喘息声,在封闭的空间里异常刺耳。

柳素娥的身影,凝固了。那抹刺目的猩红,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吞噬一切的压迫感,反而像水中的倒影,开始微微荡漾。盖头之下,那片虚无的阴影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……在无声地碎裂。

紧接着,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。

她身上那件象征着无尽怨念和束缚的、猩红如血的嫁衣,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。仿佛被无形的清水一遍遍漂洗,那浓烈到刺眼的血红,一点点变淡、转浅,最终化为一尘不染、皎洁如月的素白!那身白衣,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微光,再无半分戾气,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澄澈与安宁。

盖头无声地滑落。

没有预想中的狰狞鬼面,也没有虚无的阴影。一张清丽绝伦的年轻女子的脸庞显露出来。眉如远山,眸似秋水,只是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碎,仿佛盛满了百年的孤寂与迷茫。没有怨毒,没有恨意,只有一片无垠的、被遗忘的悲伤。她静静地望着李豫,那空洞的眼神深处,似乎有微光在轻轻闪烁,像沉睡的星辰被唤醒。

她微微启唇,没有声音发出。但李豫清晰地“听”到了,那不再是灵魂深处的低语,而是一缕首达心底的叹息,带着冰雪初融般的凉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释然:

“多谢……夫君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她的身影连同那身素白的衣裳,开始变得透明、稀薄,如同晨曦中消散的薄雾。点点微弱的、温暖的白光从她身体里逸散出来,如同无数细小的萤火,在冰冷的隧道废墟中轻盈地飞舞。

李豫僵立在原地,手臂还维持着被无形力量禁锢时的姿态,如同冻僵的枯木。那声嘶力竭的“拜堂”誓言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,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在西肢百骸蔓延。他眼睁睁看着柳素娥——不,现在该称她为那个解脱了束缚的柳素娥——化作点点纯净的微光,如同无数细小的星辰,在死寂的黑暗中无声盘旋、上升,最终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顶壁,彻底消失在这片禁锢了她百年的幽暗之地。

隧道重归死寂。那刺骨的阴寒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、带着湿冷的空旷。只有他手中那支强力手电筒的光柱,依旧忠诚地刺破黑暗,照亮眼前那块残破的墓碑。

光束下,“柳素娥”的名字清晰依旧,旁边并列的“夫位”二字,也未曾改变。但在那冰冷的刻痕之下,一丝极细微的变化,却让李豫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。

那原本深深刻入石中的“夫位”二字旁边,似乎……多了一点什么。不是刻痕,更像是石质本身在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作用下,极其轻微地……凸起了一点点。

极其细微,若非手电光从侧面照射,几乎无法察觉。那凸起的小点,恰好位于“夫位”二字的下方,形状……竟隐隐像一个模糊的姓氏轮廓。

李?

李豫猛地闭了下眼,再睁开。那模糊的凸起依旧存在。他颤抖着伸出手指,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冰冷的石面。触感坚硬粗糙,但那一点极其细微的凸起,并非错觉。

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点凸起的瞬间——

一阵冰冷刺骨的穿堂风毫无预兆地从隧道深处呼啸而来,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铁锈味,猛烈地抽打在李豫脸上,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。风中,似乎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、极其微弱的声音,如同被风撕碎的叹息,又像是幻觉:

“……等……”

风声骤然停歇。

隧道再次陷入死寂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神经极度紧绷下的幻听幻视。只有那块残碑,冰冷、坚硬、沉默地躺在废墟之中,“柳素娥”的名字清晰可见,“夫位”二字旁边那点模糊的凸起,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,投下一道极其微小的阴影,如同一个尚未刻完、却己悄然落下的烙印。

李豫站在原地,手电光柱微微颤抖。

接连几天,天气忽如深秋乍起的变奏曲,前一刻阳光肆意灼人,下一瞬便急雨敲窗。天地间这场反复较量,一如我心底燃烧的焦虑。我的脚步未曾停歇,穿过这个城市明暗交替的轮廓,只为追寻一桩地铁撞击事故背后令人寒心的真相。

第一次抵达事故现场是在骤雨初歇后。空气裹挟浓重的湿土与机油混浊气味压得人窒息。雨水积洼如同无数破碎的暗镜,折射着被撕裂扭曲的护栏、倾塌的信号设备——它们如同灾难遗骨般杂乱堆叠。冷硬金属间沾满泥泞的线路碎片犹如沉默控诉的血痕,更有一方染污的手帕在潮湿的风中颤动,像无声祭奠。雨水从安全帽檐滴落,寒气钻入骨髓。我在泥沼中仔细跋涉,手指近乎冻僵,终在狼藉的混凝土深处,捻出一枚嵌入裂缝、裹满污泥的金属细扣——形状奇异非寻常制品,像一枚冰冷问号,凝固于此混乱中心的微小异相。

图书馆的第二日却又是异日晴光。推开门,一股被旧纸页和安静共同酿成的微沉气息即刻拥抱了我。阳光穿过巨大高窗滤化为无数漂浮的金尘,轻悄沉淀于伏案专注的人肩头。高耸书架像无垠密林墙宇延伸遮蔽天顶,每一部陈年的技术资料皆被岁月熏黄蒙尘。指尖拂过书脊,声音如古老蚕啃桑,细微却清晰。整整一个上午在积尘的档案堆里深潜挖掘,首至光影逐渐斜长,一页被时光浸染脆薄的地铁监控维护报告陡然出现:一处本应每日巡检却连续三日空白的签名栏被潦草划去!那消失的印章,在斜映光斑下成为暗河无声冰裂处,指向系统深处蛰伏的无形蛀痕。

第三日拜访目击者王瑶家时,漫天再次铅云低垂,压满蓄力的沉闷,终于化滂沱急雨扑打着窗户。踏入玄关那瞬,暖融香气裹住周身:炖品正滚出舒缓旋律,甜点精巧如同艺术创作陈列于盘。暖光下碎花窗帘柔软垂落。王瑶在茶杯升起氤氲白雾后始终微垂视线,双手在膝上交缠。她对目击描述只有几句模糊印象——“一切发生得太快了”。她的话语像窗外的雨声,疏落落地滴在安静的屋子里,掩盖了某些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