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到此刻,她那因为恐惧而紧绷的身体,才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后怕,如同迟来的潮水,瞬间将她淹没。
她抱着自己的膝盖,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,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呜咽,终于从喉咙里溢了出来。
她没有哭出声,只是身体在无声地、剧烈地抽动着。
眼泪,大颗大颗地滚落,砸在手臂上,冰冷,又滚烫。
她不是在为那个屈辱的吻而哭,也不是在为自己打出去的那一记耳光而感到害怕。
她哭的,是自己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尊严。
是她自以为是的、用一纸协议就能守住的、可笑的底线。
她曾天真地以为,只要她扮演好金丝雀的角色,笼子的主人就会遵守投喂的规则,却忘了,主人随时有权拉开笼门,掐住她的脖子。
陆景深今晚的行为,像一把最残忍的榔头,将她所有的幻想,敲得粉碎。
他告诉她,他定义的,才是规则。
他告诉她,她连说“不”的资格,都没有。
他用最原始、最野蛮的方式,向她宣告了他对她的,绝对的所有权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终于停止了颤抖。
眼泪流干了,剩下的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如同死灰般的麻木。
她撑着墙壁,慢慢地站起身,脚步虚浮地,走进了浴室。
打开花洒,冰冷的水流从头顶冲刷而下,让她狠狠地打了个寒噤。
但她不在乎,她需要这股刺骨的冰冷,来让自己彻底清醒。
她用力地、近乎粗暴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,仿佛要将那份屈辱的触感,连同皮肉一起剥离下来。
她站在镜子前,抬起头,看向镜中的自己。
镜子里的女人,脸色苍白得像鬼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,眼神空洞,毫无焦距。
而最刺目的,是她那双微微红肿的嘴唇。
那上面,还残留着那个男人野蛮掠夺过的印记。
那个充满了羞辱与惩罚的吻,留下的痕迹。
苏念伸出手,指尖颤抖着,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唇。
一阵刺痛传来。
也正是这一丝刺痛,让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,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光。
那不是希望的光,也不是温暖的光。
那是一点,被逼到绝境后,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、冰冷的、坚硬的,淬了毒的寒芒。
这点寒芒,是对过去的自己的告别。
那个试图在屈辱的交易中,用卑微的顺从换取一丝安宁的苏念,己经在今晚被彻底杀死了。
陆景深用他的强势和野蛮,亲手扼杀了她最后的天真。
她想错了,从一开始就想错了。
她对抗的不是一个遵守契约的商人,而是一个骨子里刻着掠夺本性的君王。
对付君王,退让和遵守规则是没用的,唯一的办法,是找到他的软肋,然后,用比他更冷静、更残忍的方式,为自己重新夺回制定规则的权力。
她看着镜中的自己,看着那张狼狈不堪的脸,心中,一个声音在反复地质问:
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为什么是我?
为什么……
一切,都要从三个月前说起。
那时的她,还是磐石资本投资部最年轻,也是最锐不可当的总监,苏念。
“苏总监,陆氏集团的代表己经在线上会议室等候,但他们对我们提出的补充协议第3.1.4条,关于‘星澜科技’创始人团队的三年股权锁定期,表示异议。”
助理的声音透过内线电话传来,带着一丝紧张。
“知道了。”苏念的声音冷静而平稳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如火柴盒般渺小的车流。
阳光透过玻璃,在她那身剪裁精良的白色阿玛尼套装上,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。
她的面前,是一份长达上百页的《星澜科技收购案最终条款》。
这场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拉锯战,终于要迎来终局。
星澜科技,一家在人工智能领域极具潜力的新创公司,是磐石资本早期孵化的明星项目。
而收购方,是那个横跨地产、金融、能源等多个领域的商业巨兽——陆氏集团。
苏念的目光,落在条款最后的收购方签名栏上,那里,一个用钢笔签下的名字,龙飞凤舞,力透纸背——
陆景深。
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。
或者说,在整个金融圈,没有人会对这个名字陌生。
他是陆氏帝国的绝对掌舵人,一个以铁腕、远见和深不可测的城府而闻名的传奇人物。
但在苏念眼中,他只是一个名字,一个符号,一个需要她去分析、去博弈、去战胜的,强大而冷漠的“对手方”。
她端起桌上的黑咖啡,浅啜一口,任由那股苦涩而提神的味道在味蕾上散开。
脑中,早己将整场谈判的每一个细节,复盘了不下十遍。
她很清楚,陆氏之所以急于收购星澜,是为了补全他们在人工智能产业链上的最后一块短板。
而他们之所以对创始人股权锁定期提出异议,无非是想在收购完成后,能更快地将星澜的创始团队排挤出去,换上自己的人,实现完全的控制。
这是资本的傲慢,也是陆氏一贯的、霸道的行事风格。
但苏念不会让步。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星澜科技真正的价值,不在于那些代码和专利,而在于那个拥有天才大脑的创始人团队。
失去了他们,星澜不过是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昂贵空壳。
保护他们,就是保护磐石资本的长期核心利益。
更何况……她还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。
她的手指,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份她通过私人渠道,花费了巨大精力才弄到的、加密的关联方交易报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