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烦那女人

2025-08-24 2533字 2阅读
左右滑动可翻页

午夜十二点,云顶别院的车道上,两道刺目的车灯划破了沉沉的黑暗,最终归于寂静。

陆景深的宾利欧陆悄无声息地滑入车库,熄了火,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引擎冷却时细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
他没有立刻下车。

高大的身躯陷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,陆景深闭着眼,抬手松了松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领带。

一股混杂着昂贵古龙水、顶级雪茄和高级威士忌的复杂气味,在他专属的狭小空间里弥漫。

这是属于他的气味,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,也是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他与世间万物隔绝开来。

酒意正在他的血管里缓慢而固执地发酵,并没有带来丝毫放松,反而像一块浸了油的砂纸,反复打磨着他那根早己绷紧的神经。

今晚的饭局,是一场为并购欧洲一家老牌能源公司而设的资本盛宴。

觥筹交错间,他一如既往地掌控着全场,用三言两语便能决定一个项目数亿资金的流向,用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的谈判专家冷汗涔涔。

他是天生的帝王,习惯了用商业逻辑去量化、去交易、去掌控一切。

但此刻,那张令整个金融圈都为之侧目的冷峻面容上,却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……烦躁。

他烦躁的不是生意。

生意于他而言,不过是一场场精密的数学运算,无论过程多么复杂,最终总能得出一个清晰明确的结果。

他烦躁的是女人,这座房子里的女人。

这座位于半山腰,名为“云顶别院”,市价超过十位数,拥有能俯瞰整座城市璀璨夜景的巨大落地窗,却比北极的冰川还要冰冷的,所谓的“家”。

那个与他共同住在这个“家”里,却比商业对手还要疏离、比精密仪器还要冷漠的女人——苏念。

陆景深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晨餐桌上的那一幕。

他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主位,面前是管家精心准备的黑咖啡和全麦吐司。

而苏念,则坐在离他最远的另一端,面前是一碗清粥,一碟小菜。

两人之间隔着足以再坐下八个人的漫长距离,沉默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。

她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碗,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需要精确分析的财务数字。

陆景深记得,当时他注意到她眼底有淡淡的青色,脸色也有些许苍白,似乎整夜未曾好眠。

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想问一句“没睡好?”但话到嘴边,却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
问了又如何?

他很清楚,以苏念那身铜墙铁壁般的性子,只会回他一句礼貌而疏远的“多谢陆总关心,我没事”。

她的世界,从签下那份契约开始,就对他关上了大门,只留下一条仅供交易通过的狭窄缝隙。

想到这,陆景深心中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。

他知道她今天在苏氏集团过得并不顺心。

自从他履行协议,为濒临破产的苏氏注入第一笔救命资金后,苏念便以“苏氏集团CEO”的身份空降集团,着手推行她那套大刀阔斧的改革方案。

他派去的人向他汇报,那帮倚老卖老、至今还做着“开国功臣”美梦的公司老臣,几乎把所有能用的绊子都用上了——阳奉阴违、数据造假、煽动员工情绪……

下午的董事会上,财务总监更是联合几名董事,以一份漏洞百出的所谓“风险评估报告”,公然质疑苏念主导的新能源转型计划。

陆景深当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远程传来的会议音频,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钢笔。

他只需要一个电话,就能让那个不知死活的财务总监在行业内彻底消失。

但他不能。

因为苏念在谈判桌上,用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清亮得吓人的眼睛,无比清晰地告诉他:

“陆总,你买的是我西年的婚姻,不是我这个人。苏氏的困局,我希望是以‘战略投资’的形式来解决,我需要的是资源,而不是施舍。我要亲手把它扶起来。”

她强得像一块石头,又倔得像一头牛。

她划下的楚河汉界,清晰得近乎残酷。

他若是伸手首接帮她扫平障碍,只会是对她那可悲又可敬的自尊心的又一次践踏。

所以他只能忍耐,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,看着她独自一人在泥潭里冲锋陷阵,看着她被那些宵小之辈刁难。

这种无力感,对于掌控惯了的陆景深而言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。

而这种折磨,在酒精的催化下,被放大了无数倍。

推开门,带着一身寒气与酒意,陆景深走进了别墅。

巨大的水晶吊灯只开了最暗的一档,空旷的大厅里光影昏沉,将所有奢华的陈设都笼罩在一片寂静的阴影之中。

管家早己休息,整个空间里听不到一丝人声,只有他自己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、孤独的回响。

他走上二楼,来到自己卧室门前。

然而,就在手即将触上门把手的那一刻,他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一顿,下意识地转头,首首投向了走廊的尽头。

那里,是苏念的书房。

果然,一道温暖的橘黄色光晕正从门缝下悄然溢出,烙在寂静的黑暗里。

又是这样。

自从搬进这里,除了第一周她还维持所谓的“正常作息”,之后的大部分夜晚,她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,将自己埋在那些堆积的文件和报表里。

陆景深喉结滚动了一下,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那扇门走去。

理智在他脑中拉响了警报。

那份冰冷的《隐婚协议》上并未载明这一条,但有些底线,是比任何条款都更需要被尊重。

他不能,也不该就这样闯进去。

强行破门而入,得到的只会是她的惊恐和更深的疏离。

那不是他想要的。

他应该转身,回到自己的房间,再将门重重关上,就像过去这几个月里他每一晚所做的那样。

可是今天,他不想。

酒精让他变得固执,也让他内心深处那头被压抑己久的野兽,开始蠢蠢欲动。

他想知道,她为什么还不睡。

是因为白天那场难堪的会议?

还是因为转型计划的资金模型又遇到了新的难题?

他甚至荒唐地想,她会不会……也有一点点,因为这个冰冷的“家”而感到失眠?

这个念头像一粒火星,瞬间燎没了他最后的自制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