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京的雨比情报里描述的更冷，像是掺了冰碴子，打在“渡鸦”小队的黑色作战服上，溅起细碎的水花。
蕾雅站在警视厅特殊案件对策室的窗前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的雨痕。她身后，三个队员正围着全息投影桌，快速浏览着近三个月来连环杀人案的卷宗——五名受害者，都是东京黑道有头有脸的人物，死法各异，现场却干净得像被手术刀刮过，没有指纹，没有监控录像，甚至连挣扎痕迹都找不到。
“头儿，”金发的技术专家凯调出第五起案件的现场照片，眉头紧锁，“死者是‘黑樱会’的社长，初步判断是后脑遭到钝器重击，但凶器始终没找到。现场除了他自己的指纹，只有一个模糊的女性脚印，尺码37码，鞋底花纹是……普通的橡胶底，查不到品牌。”
蕾雅没回头，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被雨水冲刷的霓虹招牌上。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在她瞳孔里碎成一片，像极了五年前东欧雪原上，她最后看到的那片燃烧的仓库废墟。
日本公安负责人佐藤走进来，手里拿着一份加密文件，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：“蕾雅队长，根据我们的线人消息，黑道内部最近在传一个名字——‘刺手’。他们说，是这个神秘杀手在清理门户。”
“刺手”。
这两个字像一根淬了冰的针，毫无预兆地扎进蕾雅的耳膜。她的指尖猛地收紧，指节泛白，玻璃上的雨痕被划出一道细微的裂痕。
队员们都察觉到了队长的异常。蕾雅很少有这样外露的情绪，即使面对生化武器泄漏或是恐怖分子的人肉炸弹，她的眼神也总是像结了冰的湖面，平静得能倒映出子弹的轨迹。
“刺手？”凯敏锐地捕捉到蕾雅喉结的滚动，“这个代号……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蕾雅缓缓转过身，脸上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，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寒意。“五年前，巴尔干半岛，有个专门针对军火走私集团的独行杀手，也用这个代号。”她的声音很平，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旧闻，“当时国际刑警追了她三年，最后一次目击，是在科索沃的一座废弃工厂，之后她就彻底消失了，有人说她死在了火并里。”
佐藤愣了一下：“您是说……”
“我是说，手法太像了。”蕾雅走到投影桌前，指尖点在“黑樱会”社长办公室的照片上，“看到那个被碰倒的墨水瓶了吗？墨汁溅在地毯上的范围很奇怪，边缘有刻意擦拭过的痕迹，但又故意留下了一点不规则的弧度——这是‘刺手’的标志性手法，她喜欢在现场留下一个‘签名’，看似杂乱，其实是某种几何图案的变体。五年前，她在塞尔维亚军火商的尸体旁，也留下过类似的咖啡渍图案。”
她的指尖划过照片里那个不起眼的角落，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。凯注意到，她的拇指在微微颤抖。
“可……如果真是同一个人，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京？而且目标从军火走私犯变成了日本黑帮？”队员里最年轻的华裔女孩林夏忍不住问。
蕾雅没回答，只是调出了受害者的详细资料。当看到“黑樱会”社长的名字时，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瞬——这个人，五年前曾通过巴尔干的渠道，给科索沃的武装分子提供过一批改装枪械，而那批枪械，间接导致了蕾雅当时的搭档牺牲。
雨还在下，敲打着窗户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蕾雅合上卷宗，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：“通知下去，调整调查方向。重点排查近半年内所有从欧洲进入日本的女性入境记录，尤其是使用过假身份的。另外，”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轮廓，“告诉日本公安，从现在起，现场勘查由我们‘渡鸦’负责，所有证据首接同步给我。”
“头儿，”凯犹豫了一下，“你好像……对这个‘刺手’格外在意？”
蕾雅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战术背心，金属搭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“不是在意，”她转过身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近乎冷酷的弧度，“是我们认识。”
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，在队员们心里激起层层涟漪。他们从未听过蕾雅提起过去的任务，更不知道她竟然和这样一个神秘杀手有过交集。
蕾雅没解释，抓起桌上的通讯器，径首走向门口。“我去‘黑樱会’的现场看看，你们留在这里梳理受害者的资金链。记住，”她在门口停下，回头看了一眼投影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女性脚印，“找到她的踪迹后，第一时间通知我，不要擅自行动。”
门在她身后关上，隔绝了室内的灯光。走廊里的应急灯泛着冷白的光，照在蕾雅的侧脸，能看到她下颌线绷得很紧。
五年前那个雪夜，废弃工厂的火光里，她曾和那个代号“刺手”的女人隔着五十米的距离对视过。对方穿着黑色风衣，脸上沾着血，手里握着一根磨尖的钢筋——那是她从现场随手捡的凶器。她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，没有敌意，只有一种近乎同类的冷漠。
然后，对方转身消失在火海里，像从未出现过。
现在，这个名字带着东京的雨气，再次撞进她的生活。蕾雅抬手按了按胸口，那里的旧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——当年搭档牺牲时，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肋骨，留下的疤痕形状，像极了“刺手”在现场留下的几何图案。
雨幕中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警视厅停车场，朝着“黑樱会”会所的方向开去。蕾雅坐在后座，指尖无意识地着肋骨处的疤痕，眼神锐利如鹰。
她知道，这一次，不会再让她消失了。无论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，还是为了五年前那个雪夜里，未说出口的对峙。
东京的雨，是为重逢而下的。而她和“刺手”之间这场迟到了五年的较量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