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畸形的爱情

2025-08-17 1804字 7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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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蕾雅的指尖捏皱了那张交易清单,纸页的粗糙触感突然和另一张触感重叠——五年前,Jun第一次来诊所时,攥在手里的那张病历表边缘也是这样毛糙。)

雨停后的霓虹在窗玻璃上洇成模糊的色块,像极了诊所里那盏总调不对亮度的落地灯。我总记得Jun第一次坐在那张棕色沙发上的样子,穿着洗得发白的连帽衫,帽檐压得很低,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。她说自己叫林君,孤儿,没什么好说的。

最初确实是职业性的试探。我问她做噩梦时会看到什么,她盯着我办公桌上的薰衣草香薰瓶,说“火”。我问她有没有信任的人,她笑了,那笑声很轻,像冰碴子敲玻璃,“医生,你信自己吗?”

(指尖无意识地着枪套边缘,那里还留着皮革被反复按压的温热。就像那时我总在她说话时,故意让钢笔滚落到她脚边——弯腰去捡的瞬间,能闻到她头发里淡淡的皂角味,混合着一种野生植物的冷香。)

越界是从一个雨夜开始的。她淋了雨来,发梢滴着水,坐在沙发上不停发抖。我递过毛巾时,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嵌进骨头里。她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,“你和他们不一样,对吗?”

我本该抽回手,叫她冷静。但那天我没有。我反握住她的手,她的指节因为常年握枪(那时我还不知道)而有些变形,掌心却烫得惊人。“哪里不一样?”我问她,声音低得像叹息,拇指擦过她虎口处还没愈合的细小伤痕——后来我才知道,那是她第一次执行“任务”时留下的。

(储藏室里那道虎口的疤,原来从那时就跟着她了。像一枚隐秘的戳记,盖在我们所有见不得光的时刻上。)

我们开始在诊疗时间之外见面。她会绕远路来诊所楼下,等我下班时塞给我一颗用锡纸包好的糖,是廉价的水果硬糖,甜得发涩。我带她回我的公寓,给她做热汤,看她小口小口喝着,眼睛里的戒备像冰雪一样慢慢化掉。

第一次吻她是在我的书房。她正翻我书架上的犯罪心理学书籍,侧脸被台灯照得半明半暗。我说“林君,看着我”,她转过头时,睫毛上还沾着点灰尘。我吻下去时,她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,随即疯狂地回应我。书架上的书掉下来好几本,发出沉闷的响声,我们却谁也没松手。

(她刚刚舔过我眼睛的触感还在皮肤上发烫,和那个夜晚她咬我锁骨的力道重叠在一起。原来有些印记,是刻在骨头里的。)

她总在深夜惊醒,蜷缩在我怀里发抖,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地名和人名。我抱着她,拍着她的背,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。她说“别问我过去”,我说“好”。她说“我可能会随时消失”,我摸着她眉骨下那道还没变成疤的浅伤(那时只是一道划伤),说“我等你”。

现在想来,那些“治疗”早就成了借口。我在她面前剖析她的恐惧,其实是在确认她的软肋;我引导她说出童年碎片,其实是在贪婪地收集属于她的独家记忆。我知道她需要一个支点,便故意把自己变成那个支点,看着她一步步依赖我,掉进我精心编织的网里。

首到科索沃的消息传来。马克牺牲的那天,我在诊所等了她一整夜。她没有来,桌上的薰衣草香薰烧完了最后一滴精油,空气里只剩下冷掉的灰烬味。后来我才知道,她那天就在科索沃,在我看不到的地方,抱着马克的尸体穿过火场,像抱着一个早己破碎的信仰。

(铁盒里的9mm弹壳闪着锈色的光,和她以前放在我书桌上的那颗空弹壳一模一样。她说“这个保护我活下来”,我当时笑着说“以后我保护你”。)

耳机里凯的声音还在重复着布控细节,但我耳中全是她刚刚那句“怀念你做的心理治疗”。她当然怀念,那是我们唯一一段能光明正大靠近彼此的时光,哪怕起点是我的处心积虑。而她刚刚舔过我眼睛的动作,根本不是挑衅,是我们之间的暗号——以前她做错事惹我生气,就会这样轻轻舔我的睫毛,像小猫撒娇,带着点无赖的讨好。

“头儿?横滨港这边准备好了。”

我深吸一口气,把交易清单折好塞进内袋。指尖触到心口的位置,那里还留着她昨晚触碰过的热度。原来她从来没忘,那些在诊所沙发上、在我公寓地毯上、在无数个偷来的暗夜里交换过的体温和誓言,她都没忘。

刺手留下的赌局,哪里是赌我敢不遵守规矩。

她是在赌,我还敢不敢承认——哪怕隔着五年的火与血,隔着警徽与罪恶,我对她的爱,从来都没死透。

(远处传来轮船的鸣笛声,我握紧了枪,这次指腹不再颤抖。涩谷的霓虹映在瞳孔里,像极了她第一次吻我时,落在我睫毛上的灯光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