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点,一辆破旧的面包车,在北京远郊的一条坑洼小路上颠簸前行。
车窗外是一片让人绝望的荒凉景象。
十一月的北京郊区,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道路两旁是一些倒闭的小厂房和烂尾的楼盘,钢筋混凝土的骨架像巨大的墓碑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。
越往远处走,路况越差。
破碎的柏油路面到处是坑洼,有些地方干脆就是泥土路。
面包车每经过一个坑,都会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,座椅的弹簧早就坏了,每次颠簸都让人五脏六腑一阵翻腾。
我坐在靠窗的位置,看着外面这片被遗忘的土地,心中涌起巨大的落差感。
三个月前,我还坐在迪拜哈利法塔的办公室里:整面墙的落地窗俯瞰黄金之城,手工打造的胡桃木办公桌,24小时的私人管家,连水杯都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
现在,我坐在这辆连减震都坏了的破车里,去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地方当低级公务员。
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,比任何酷刑都要残酷。
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,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,帽子压得很低,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。
车里弥漫着机油味、汗味和廉价香烟的混合气息,让人觉得恶心。
王胖子坐在我旁边,死死盯着窗外,拳头握得咔咔响。
我知道他在想什么——前几天,他还在和巴西政府高官通电话,讨论价值五亿美金的铜矿开采权。
现在却要去当什么"车辆调度员"。
刘瘦子戴着耳机,假装在听音乐,但我看得出他的痛苦。
这个能够一个决策就影响几个国家经济走向的金融天才,即将去审核基层员工的出差发票。
花蕊望着车窗外,表情很平静,但我注意到她一直在转动手中的戒指,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。
上个月,她还在刚果总统府与政府高层商谈矿业合作,现在要去翻译网络文章。
默哥闭着眼睛,但我知道他没睡。
他在用军人的方式消化这种屈辱,在心里默默承受着从战场指挥官,到防身术教练的巨大落差。
面包车在一栋四层灰色小楼前停了下来。
我一眼就看出这楼有些年头了。
外墙的白色涂料早就斑驳脱落,露出下面灰色的水泥,看起来像癞疮一样难看。
楼顶上几根锈迹斑斑的天线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,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。
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铝制牌子:"国家安全部第三档案研究中心"。
字体是标准的宋体,但油漆已经开始剥落,看起来像个废弃的单位。
我想起国安部总部大楼的庄严气派:高耸的立柱,金碧辉煌的大厅
而这里,连个像样的门面都没有。
门口蹲着两个穿制服的保安,一个在抽劣质香烟,一个在看过期的报纸。
看到我们的车,抽烟的那个不情愿地走过来,接过司机递出的证件,瞄了一眼就挥挥手让进去。
整个过程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就像在处理一批货物。
车子驶进院子,我看到这里的环境更加令人沮丧。
水泥地面到处是裂缝,几棵槐树光秃秃地立在那里,树下堆着各种杂物。
生锈的铁架子、破损的桌椅、废弃的纸箱。
角落里甚至还有一辆轮胎都没了的破自行车。
最让人绝望的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。
没有人员走动,没有车辆进出,甚至连只猫都看不到。
这里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,静得让人心慌。
"到了。"司机终于开口,声音嘶哑得像砂纸。
我们下了车,站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,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表情。
震惊、失望、愤怒,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王胖子看了看周围,压低声音说道:"妈的,这破地方连个正经停车位都没有。"
刘瘦子摘下耳机,推了推眼镜,什么也没说,但我看得出他眼中的痛苦。
花蕊深吸了一口气,那股霉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息让她皱了皱眉。
默哥的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,职业习惯让他在评估这里的地形和出入口,但更多的是在克制内心的愤怒。
正当我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,小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。
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中等身材,肚子有些凸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。
他的头发稀疏,用发蜡梳得整整齐齐,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。
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神态——完全的麻木,就像一台运行了二十年的老机器,所有的情感都被岁月磨平了。
他的手指有明显的烟渍,中山装的袖口磨得发亮,说话时偶尔会干咳几声。
这是一个在这个系统里浸泡了二十多年的人,所有的锐气都被时间消磨殆尽。
"你们就是新分配来的吧?"他走到我们面前,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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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我是办公室主任,姓张,你们叫我老张就行。"
没有握手,没有欢迎词,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。
就像在确认一批文件是否到货一样公事公办。
"您好,张主任。"我代表大家回应道。
"跟我来。"老张转身就走,步伐很慢,很机械,每一步都像是程序设定好的。
我们跟着他走进小楼,瞬间感受到了另一种压抑。
一楼的走廊很窄,天花板很低,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。
墙上贴着一些发黄的通知和规章制度,字迹都已经模糊了。
地面是老式的水磨石,被踩得坑坑洼洼,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光洁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——霉味、消毒水味、还有那种长期缺乏通风的陈腐气息混合在一起,让人很不舒服。
走廊两边是一些办公室,透过磨砂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。
都是些中年人,每个人都埋头对着电脑或者文件,动作缓慢而机械。
没有人交谈,没有人抬头,整个楼里安静得像个图书馆,只能听到偶尔的键盘声和翻页声。
我想起迪拜总部的办公楼:宽敞明亮的大厅,员工们步履匆忙地来来往往,电话声、讨论声、打印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忙碌而充满活力的氛围。
那里的每个人眼中都有光,有目标,有激情。
而这里,每个人都像行尸走肉一样麻木。
老张带着我们上到二楼,走进了一间小会议室。
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八十年代的产物:一张掉了漆的长桌,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,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山水画,角落里放着一个老式的饮水机,正发出令人不安的咕噜声。
"坐。"老张指了指椅子,自己在主位坐下。
椅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,我怀疑它随时可能散架。
老张从一个破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动作很慢,很仔细,就像在处理什么珍贵的文物。
然后他戴上老花镜,清了清嗓子:
"根据组织安排,现宣布诸位同志的工作岗位分配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