兄弟重聚的温暖还没完全散去,我们就被带到了另一间会议室。
这里和刚才那间完全不同。
房间很大,空旷得让人心慌,能坐三十多人的椭圆形长桌占据了中央位置。
巨大的国徽悬挂在正前方墙上,金辉闪闪却冷得渗人。
四周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,看起来价值不菲,但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冰冷。
头顶的水晶吊灯很亮,照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无所遁形。
我注意到墙角有几个不起眼的摄像头,红色指示灯在半明半暗中闪烁着,提醒着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在被记录。
空调开得很足,室内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。
那些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,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严肃和距离感,像是训练有素的机器人。
我们五个被安排在长桌的一侧,对面是一排空椅子。
这种布局很有讲究——我们像是被审判的犯人,对面随时会出现法官。
等了大概十分钟,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,中等身材,穿着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。
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戴着副无框眼镜,走路的姿态很从容,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自然威严。
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——很亮,很锐利,像鹰一样能一眼看穿人心底的秘密。
但表情很温和,甚至可以说是慈祥,像个和蔼的大学教授。
我知道他是谁。
表叔在路上简单介绍过,代号"棋手"的高层,真名从不外泄,在这个系统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。
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,一男一女,都是标准的灰色西装配白衬衫,手里拿着记录本和录音设备,面无表情得像两台精密仪器。
"棋手"在我们对面的主位坐下,动作很慢,很从容。
他把公文包放在桌上,然后摘下眼镜仔细擦拭着,这种刻意的停顿制造出一种压迫感。
"诸位同志,"他终于开口了,声音很温和,带着轻微的江南口音。
,"首先,我代表组织,欢迎大家回家。"
他的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停留了几秒,像是在评估什么珍贵的艺术品。
"特别是我们的英雄同志,"他看着默哥,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。
"五年来的牺牲和坚持,组织都看在眼里。''
''这种为了大局而承受个人痛苦的精神,正是我们这个事业最需要的品质。"
默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军人的本能让他保持着应有的警惕。
"我知道,"棋手继续说道,声音依然温和,"这些年大家在海外不容易。''
''建立'东方投资集团',从零开始发展到今天的规模,确实很了不起。"
他打开面前的一个厚厚文件夹,随意翻了几页:"林天锋同志在国际金融市场的表现,王建国同志在资源开发领域的成就,刘志远同志在资本运作方面的天赋,花蕊同志在国际关系上的贡献"
听着他如数家珍地说着我们这些年的"成绩",我心里越来越发毛。
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扒光了放在显微镜下观察,每个细节都被看得清清楚楚。
"当然,"棋手合上文件,笑容更加"慈祥","组织之所以给大家这么大的自由度,就是为了今天。''
''诸位都是聪明人,应该明白现在的形势。''
'''赤龙'不是普通的犯罪组织,而是曾经的国家力量叛变而成。''
''要对付他们,必须用国家的力量。''
''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"
这话说得很有水平,既肯定了我们的能力,又暗示了我们的局限性。
王胖子坐不住了,身体前倾:"您的意思是?"
棋手微笑着看着他,眼神很和善:"建国同志,我知道你性子直,喜欢开门见山。
''好,那我们就直说。"
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,动作很慢,像是在进行某种重要的仪式。
"经过中央慎重研究,决定启动'东方投资集团'及相关人员的'统一管理'程序。"
"统一管理?"刘瘦子推了推眼镜,这四个字让他立即警觉起来。
"对,统一管理。"棋手点点头,"毕竟,这么大的资产和力量,如果继续分散经营,很难发挥最大效用。''
''而且说句不好听的,也容易出问题。"
他打开文件,开始逐条读起来。
声音还是那么温和,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我们心里。
"第一,资产整合。''
'''东方投资集团'在全球的所有资产,包括但不限于巴西南美铜业、瑞士联合金融、刚果矿业开发等,总价值约180亿美元,将统一纳入国家海外资产管理体系。"
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。
我能听到王胖子拳头握紧时关节发出的轻微声响。
"第二,力量整合。''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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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'团队建立的情报网络,以及金三角地区的'雷霆卫队',将统一接受国家安全部门的指挥调配。"
花蕊的手指开始轻敲桌面,那是她极度愤怒时的习惯动作,但脸上表情依然很优雅。
"第三,人员安排。''
棋手看了我们一眼,"作为交换,组织将撤销对诸位的所有不利记录,并安排合适的工作岗位。''
''大家都是人才,国家不会埋没人才的。"
他合上文件,笑容依然那么和善:"这是一个双赢的安排。''
''国家得到了对付'赤龙'的资源,大家得到了新的身份和保障。"
"如果我们不同意呢?"我终于开口了。
棋手看着我,眼神很复杂,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"天锋同志,我觉得你有些误解。''
''这不是谈判,而是通知。"
他重新戴上眼镜,动作很优雅:"组织培养了诸位,保护了诸位,给了诸位在海外发展的机会。''
''现在国家有需要,诸位理应贡献自己的力量。''
''这是责任,也是义务。"
"我们的兄弟们怎么办?"默哥突然开口,声音很沉。
"你是指'雷霆卫队'的成员?"棋手的笑容更加"慈祥"。
"组织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好的安排。''
''军事素养高的将编入边防部队,其他人妥善安置,遣散。''
''都是很好的出路,比在那种地方刀口舔血强多了。"
这话说得很轻松,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刘瘦子一直在心算着什么,嘴唇无声地动着。
突然,他抬起头:"如果我们拒绝配合呢?"
棋手看着他,眼神变得有些复杂:"志远同志,你是搞金融的,应该明白风险控制的重要性。''
''一个价值180亿美元的海外资产集团,如果出现'管理问题',会对国际金融市场造成多大冲击?''
''到时候不仅是你们,连带的相关人员、合作伙伴"
他没有说完,但意思很明白。
我想起表叔说过的话:"国家机器一旦启动,个人的意志就变得微不足道。"
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。
棋手看了看表,然后站起身:"时间不早了,我还有其他会议要开。"
他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衣领,动作优雅而从容:"相关的详细文件会在今晚送到诸位手中,请仔细阅读。''
''明天上午九点,我们会再次会面,届时希望得到大家的积极配合。"
走到门口,他又停下回头看着我们:"对了,还有一点。''
'''雷霆卫队'的部分兄弟们,已经收到了回国通知,相信很快就能和大家团聚了。''
''毕竟,在外漂泊这么多年,他们也想家了。"
这句话的分量,比前面所有的威胁都重。
"72小时,"他最后说道,"从现在开始计算。''
''我相信诸位都是明智的人,会做出正确的选择。"
说完,他带着那两个记录员走出了会议室,留给我们一个儒雅而冰冷的背影。
门关上了,偌大的会议室里,只剩下我们五个人和那些闪烁的红色指示灯。
没有人说话。
头顶的水晶吊灯还在亮着,但我感觉整个房间都被阴霾笼罩了。
七年,整整七年。
从金三角的废墟中起家,我们用血和汗建立起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。
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,每一个据点都是用命换来的。
现在,一纸文件就要我们交出一切。
更让我愤怒的是那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,那种温和的暴力。
仿佛我们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,可以随意摆布。
"妈的。"王胖子第一个开口,声音低沉得像闷雷。
"这就是他们说的'为国效力'?把我们当贼一样防着?"
刘瘦子摘下眼镜,用手揉着太阳穴:"180亿美元,说收就收,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。"
花蕊的声音很冷:"什么'合适的工作岗位',说白了就是要把我们养起来,像宠物一样关在笼子里。"
默哥一直沉默着,只是静静地看着会议桌上留下的那些文件。
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:
"小锋,你怎么看?"
我抬起头,看着我的兄弟们。
每个人眼中都写着愤怒和不甘,但也有无奈和绝望。
我们面对的不是某个敌人,而是一整个国家机器。
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不公平。
"我在想,"我的声音很轻,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。
"当年我们为什么要开始这一切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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