乙五一行人离去后,昭引亦讯并未入睡。
他坐在那张太师椅上,手中把玩着一只名贵的白玉杯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、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窗外节日的喧嚣,在他听来,都仿佛是为他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奏响的凯歌。
他几乎能清晰地看到那幅画面:昭引覆文那个病秧子,在密林中惊恐绝望地死去,尸骨无存。
而他,将在不久之后,以一种悲痛而又理所当然的姿态,接过世子之位。父亲的赞许,族人的拥戴,无尽的权势与荣耀……
所有他渴望的一切,都将唾手可得。
“这次,昭引覆文必死无疑!”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,“这世子之位,一定是我的!”
昭引亦讯满心欢喜,只等着那个携带着胜利消息的身影,叩开这扇房门。
然而,一夜过去,黎明的光刺破黑暗,房门却始终寂静无声。
昭引亦讯并未在意。他想,扶桑道长乃是高人,行事自有章法,或许是需要时间清理首尾,做到万无一失。
没有消息,便是最好的消息。
又过了两日,依旧毫无音讯。他开始有些坐不住了,那份志在必得的从容,渐渐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所取代。
他开始在房中踱步,看谁都不顺眼,无故斥责了两个前来送饭的下人。
十日过去,庭院中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,秋意己深。那派出去的人,却如同石沉大海,没有回来,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。
昭引亦讯彻底慌了。
他心中的那份自信与狂喜,早己被日复一日的等待消磨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滋生的恐惧。
那扶桑不是说会“缩地成寸”之术,一夜便可抵达吗?就算事情办得再干净,也早该回来了!为何会杳无音信?
难道……出事了?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便如疯长的藤蔓,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,让他几乎窒息。
他不敢再想下去。乙五带去的是他最精锐的暗卫力量,若是他们都失败了……那后果,他承担不起!
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,立刻唤人策马加鞭,不惜一切代价,去那片密林打探消息。
等待的日子,变成了炼狱。昭引亦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,眼窝深陷,眼中布满了血丝,往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,只剩下如惊弓之鸟般的惶恐。
又过了近一月,在他即将被这无尽的等待逼疯的时候,派出去打探的人,终于回来了。
那名侍卫风尘仆仆,脸色惨白,一进门便跪倒在地,声音都在发抖:“三……三公子……”
昭引亦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,冲上前去,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嘶声问道:“怎么样了?说!是不是得手了?!”
侍卫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魂不附体,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:“公子……乙五爷他们……失败了。
属下……属下赶到时,在、在那片密林中,发现了他们的尸首……”
“尸首?”昭引亦讯如遭雷击,脑中嗡的一声。
“是……尸首分离,死状……死状极为难堪。”
心腹不敢抬头,“而且……而且据庄子那边传来的消息,世、世子他……他只是受了些伤,正在庄中休养……”
后面的话,昭引亦讯己经听不清了。
他松开手,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一屁股瘫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。
完了。
彻底完了。
他脑中一片空白,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反复回响。失败了,他最精锐的力量,他最后的底牌,全军覆没。而昭引覆文却还活着!
他不但活着,而且现在一定己经知道了是自己下的手。自己不但没能除掉他,反而亲手将一把最锋利的刀,递到了他的手上。
失去了乙五和那些暗卫,自己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,再也无力与他抗衡。
他完了。
昭引亦讯呆呆地坐着,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与灵魂。那张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,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。
他知道,等待他的,将是昭引覆文雷霆万钧的报复。
吩咐好管家后,昭引覆文并未在自己房中多作停留。他披上一件外袍,往黑一休养的院落走去。
还未踏入房门,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草药与金疮药混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。房内很安静,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。
昭引覆文推门而入,只见黑一正半靠在床上,身上几乎被厚厚的纱布裹成了一个粽子,只露出的一张脸苍白如纸,嘴唇干裂,毫无血色。
一名侍女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,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他。
那汤药想必是极苦的,黑一每咽下一口,眉头都会不自觉地紧蹙一下,但他却一声不吭,默默地承受着。
听到开门声,侍女和黑一同时望了过来。
“公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