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林深处,凉风轻拂,竹叶沙沙作响。
昭引覆文独坐于一亭中,面前摆着一架古琴,指尖轻拨,琴音清冽如溪流,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。
黑一快步走来,“公子,探子来报,庄子十里外的密林发生过打斗,从现场遗留的情况来看,是乙字卫。”
他呈上一枚带血的密令,铜质令牌上刻着“乙”字,血迹干涸,散发淡淡腥气。
昭引覆文未答,琴音却骤然转急,音节如刀,凌厉刺耳,似在宣泄胸中怒意。
半晌,他停下拨弦,冷笑一声:“看来我这好三弟还真是挂念我!”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嘲讽,眼中闪过寒光。
黑一抬头,见他神色阴冷,试探道:“公子,接下来怎么办?可要通知府里暗哨,先做了他!”
昭引覆文起身,负手踱步,淡淡道:“不急,他想杀我,我又何尝不想要他的命?只是父王那里,需一个合理的理由。”
黑一皱眉,沉声道:“侯爷对三公子素来冷落,何况现在有这些证据,必能一举扳倒他。”
昭引覆文闻言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中却无半分笑意:“黑一,你还是太天真了。冷落?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。
他娘是父王心爱的女人,当年为平众怒将她赐死,可你看从小到大,昭引亦讯的衣食住行与我有何区别?
父王把对那女人的爱都给了他,只是这蠢货不知足罢了。”
“他要唱戏,我就搭台,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结果定是他死,我活。我就好人做到底,送他下去见他那低贱的娘!”
他猛地一用力,琴弦崩断,发出尖锐的铮鸣,鲜血从指尖滴落,染红琴面。他却毫不在意,眼中冷意如刀。
昭引覆文从亭中出来,漫无目的地走着,试图平复胸中的怒意与复杂心绪。药老曾叮嘱,胎毒虽解,身体尚未完全恢复,切忌大喜大悲,否则恐伤心脉。
他深吸一口气,脚步却不知不觉来到雷音的客院。院门半掩,阳光洒在青石地上,映出兰花的淡淡影子。
翠儿正在院中洒扫,见昭引覆文走来,手上还滴着血,吓得刚要惊呼请药老包扎,却被他抬手打断:“你先退下。”
翠儿愣了一下,见他神色平静却不容置疑,忙低头退到院外。
院子里,雷音正在练太极,裙摆随动作轻摆,招式刚柔并济,气息沉稳。
她全神贯注,阳光洒在她脸上,汗珠映着光,透出一股异样的美,不是世家闺秀的娇艳,而是山野间的韧性与生机。
昭引覆文站在院门口,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她身上,竟一时看痴了,忘了言语。
雷音收势,擦了把汗,转身才发现他,略显惊讶:“公子来了,怎么不叫我?”
她行了个礼,脸颊却因练功而泛红,多了些生气。昭引覆文回神,笑了笑,掩去眼中异样:“看到你在练功,就没打扰。”
雷音目光落在他手上,血迹触目惊心,她皱眉:“公子的手怎么受伤了?您先坐下,我给您包扎。”
她不由分说,拉他到石凳坐下,从房中取出药老配的药膏和干净布条。
雷音小心清理血渍,动作轻柔,指尖偶尔触到他的皮肤,带着微凉的触感。她低头专注,细细包扎好伤口,布条绑得整齐。
她抬头,见他盯着自己,眼中似有复杂情绪,便道:“公子今天看起来有心事,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?”
昭引覆文愣了一下,没想到她如此敏锐。他轻笑,语气带着自嘲:“被你看出来了。你说,天下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吗?”
雷音沉吟片刻,脑海中闪过现代的记忆,那些为了私欲虐待子女的案例,触目惊心。
她低声道:“这个不好说。世上人这么多,一种米养百样人。或许有爱孩子的爹娘,也会有不爱的。”
她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丝洞悉人心的通透。
昭引覆文挑眉,眼中闪过一丝兴味:“你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。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,父慈子孝,可如果儿子多了呢?而父亲只有一个,他能做到平等对待每一个孩子吗?”
雷音包扎完,坐到一旁,认真想了想:“如果公子为此事纠结,雷音倒有一言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可受伤的时候,往往是用手背去抵挡。
你说他不痛吗?都是自己的骨血,肯定痛!只不过要做取舍罢了。
而且从生理角度讲,心脏偏左手侧,人心本就偏的,有所偏爱也很正常,缘分深浅罢了,不必纠结。”
昭引覆文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,笑声清朗,像是卸下心头重担:“哈哈哈,你这话有意思!听完之后,我心情都好多了。”
他看向雷音,眼中多了几分真诚,“别叫公子了,太见外。我小名福奴,你叫我小名就好。”
雷音愣了一下,也不纠结,点头道:“那公子……不,福奴,你也叫我雷音就好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彼此间的疏离如薄冰融化,多了几分亲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