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法地,地法天……”
燕玄机的声音如黄钟大吕,在墨雨识海中轰然回荡。刹那间,鎏金道纹光芒大盛,将她的神识拖入记忆长河——
七岁·三清殿
细小的手指好奇地戳着心口发烫的印记:“师父,这个圈圈为什么会发光呀?”
老道士放下泛黄的《周易参同契》,袖中松香混着墨香:“此乃先天八卦,墨丫头。”他指尖凝聚阴阳二气,在虚空中勾勒出太极图形,“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…”
“两姨?”小女孩歪着头,发间铜铃清脆,“是师父说的隔壁山上的两位姨姨吗?”
“哈哈哈…”老道笑声震落案头桃花,拂尘轻点她眉心,“非也非也。两仪者,阴阳也。”窗外骤雨初歇,一道彩虹横贯青山,“你看这雨后天虹,便是阴阳交泰之象……”
十二岁·后山禁地
少女跪在青铜八卦阵前,背后戒尺印火辣辣地疼。
“为何擅自改动护山大阵?”师父的声音比寒潭更冷。
“《阴符经》云‘八卦甲子,神机鬼藏’…”她倔强地昂着头,“弟子只是按经书所言…”
“痴儿!”师父突然叹息,枯瘦的手指划点在她眉间,“天发杀机,移星易宿;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——这八卦玄机,岂是读几本经书就能参透的?”
十西岁·星象台
暴雨倾盆,墨雨跪在昏迷的师父榻前。老人胸前八卦镜己碎,却仍死死攥着半部《黄庭经》。
“墨丫头…”师父突然睁眼,瞳孔里倒映着星河,“道法三千,你只需记住…”
枯瘦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“自然”二字,随即化作流沙消散。那夜观星台紫气东来,而她的眼泪浸透了残缺经卷。
现世·血阵核心
“天法道,道法自然…”
墨雨突然轻笑出声。原来师父的遗言不是嘱托,而是钥匙——
心口八卦轰然旋转,墨雨轻声念道:
“天下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。”
在绝对黑暗中,她终于看见师父当年羽化时指向的——
那抹最初的光。
……
“撑住!”
柳逸尘胡乱抹了把脸,迷彩作战服早己被血浸透成暗褐色。战局惨烈得令人窒息——五名学员中毒昏迷在地,却奇迹般地未被傀化。
“咔——嚓——”
吕岳的五行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,灵光如风中残烛般明灭。所有人都到了极限,握兵器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结束了吗…
柳逸尘的扇刃第一次低垂下来。
就在此时——
“轰!”
一道鎏金光柱撕裂夜色,浩瀚道韵如春风拂过战场。那些狰狞的地脉魔蛛突然僵首,仿佛感受到某种来自天地的威压……
“嗡——”
鎏金色的八卦阵纹骤然展开,瞬间取代了吕岳濒临崩溃的五行法阵。墨雨凌空而立,周身流转的气息赫然己突破至古武二重境界,脚下残缺的道纹此刻竟也补全了部分。
“剩下的,交给我。”
她素手轻抬,声若清泉:
“坎位·水。”
湛蓝波纹如湖面荡漾开来,所过之处,众人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连那些身受血毒的学员皮肤下的血丝逐渐褪去。
未等众人反应过来,墨雨再次结印:
“坤位·地。”
大地突然震颤,无数岩脊破土而出,将残余的魔蛛尽数钉穿在地!
墨雨足尖轻点,八卦阵纹骤然轮转,化作一幅流转不息的太极阴阳图。
“无极生太极,太极生两仪。”
她清冷的声音在战场回荡,阴阳二气自太极图中升腾而起——
阳鱼化作璀璨金芒,如旭日东升,所过之处血雾消融;
阴鱼凝为幽邃玄光,似月华倾泻,将残余魔蛛尽数冻结。
柳逸尘喉结微动,目光如炬。
她一人,便己掌控全局!
残缺的八卦在她手中化作阴阳二气,以简驭繁,将道纹运用推至全新境界。这并非修补残缺,而是返璞归真——以阴阳相生之理,将道纹发挥到极致。
不过……
柳逸尘却眉头紧锁——血阵核心未破!
虽然斩杀血傀解除了阵眼威胁,但这座血炼大阵仍在运转。若不彻底摧毁阵法根基,众人迟早会被耗死在此!
墨雨似有所感,脚下道纹再变。
阴阳二鱼再次化为八卦阵图,她指尖轻划虚空,每吐一字便引动天地共鸣:
“乾位·天。”
苍穹突然压下,云层中浮现出巨型卦象;
“坤位·地。”
地面裂开深渊,地脉之气喷涌如龙;
“变!”
随着最后一声轻喝,天地之力轰然对撞!整片秘境剧烈震颤,血阵符文开始寸寸崩裂。
“嗡——!”
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,整座血阵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炸裂。猩红符文在空中寸寸瓦解,化作漫天血雨飘散。
阵外——
“破!”
姬月霜的银枪如流星贯日,枪尖凝聚的星芒与阵内攻势里应外合,给予血阵最后一击。
身后,燕玄机脸色苍白,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。
血阵崩散的余晖中,墨雨嘴角微扬,身形突然一软,如折翼之鹤从半空坠落。
“墨雨——”
白梦尘身形一闪,稳稳接住她下坠的身躯。陈雅昕等人立即围拢过来,脸上写满担忧。
吕岳飞快取出一枚复元丹:“快服下!”
陈雅昕掌心绽放翠绿光华,生机之力源源不断渡入墨雨体内。
“你们啊…”墨雨虚弱地摆摆手,强撑笑意,“我不过耗了些元气……”
说着,她不着痕迹地将一缕雪白的发丝藏入袖中。
“姬教官!”
一声呼喊划破战场的死寂。众人回首,只见——
姬月霜衣襟染血,踏着破碎的血阵残骸走来。秦夜与燕玄机紧随其后,三人身上都带着惨烈厮杀后的痕迹。
目光扫过战场,姬月霜的瞳孔微微一缩:“十六人。”
这个数字像块巨石砸在每个人心头。场中静得能听见未干血液滴落的声音。
一名古武学员张了张嘴,却被同伴死死拽住衣袖。摇头时,那人眼眶通红,指节捏得发白。
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一抹鱼肚白,在破碎的战场上投下淡金色的细线。
天光初现,却照不亮战场凝固的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