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水渐渐平息，月光像碎银般铺在海床上，映得那株新生的珊瑚泛着淡淡的粉光。虞姬望着它发怔，指尖还残留着月泪冠最后绽放的暖意，忽然轻轻“咦”了一声——珊瑚枝丫间，竟缠绕着一缕极淡的白光，像极了方才消散的亡魂留下的气息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伸手想去碰，却被沈砚拦住。
“别碰。”沈砚的罗盘还在微微发烫，他盯着那缕白光，眉头拧得更紧，“刚闭合的裂缝邪气未散，这东西未必是好兆头。”
女战士阿霜刚用碎布裹好伤口，闻言一瘸一拐地凑过来，啐了一口：“管它什么来头，敢冒头就砍了。”她晃了晃手里断成两截的战刀，突然想起什么，眼睛瞪圆，“我的刀！那可是玄铁混鲛人骨炼的，就这么废了？”
鲛人王子忍不住笑了，从怀里摸出一枚莹润的珍珠：“阿霜姑娘莫恼，这是深海寒珠，能修复神兵。等回了王城，我让工匠给你重铸战刀，保准比之前更锋利。”
阿霜眼睛一亮，刚要接，却被长老轻轻按住手腕。老鲛人看着珍珠，又看看那株珊瑚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：“王子，泣魂海三百年的怨气虽散，但影渊之主既然能将爪伸到这里，恐怕早己在深海布下了眼线。这寒珠你还是留着，提防着些好。”
“眼线？”虞姬低头抚摸着月泪冠的残片——不知何时，冠冕又变回了碎片，静静躺在她掌心，“您是说，影渊还会再来？”
长老叹了口气，指节敲了敲身下的珊瑚礁，礁石化作细密的符文，在海水中缓缓流转：“三百年前，先王用定海神纹暂时封印了影渊的入口，可刚才那蚀骨爪的力量，比记载中强了不止一倍。若不是虞姬姑娘唤醒了亡魂，恐怕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。
沈砚突然站起身，罗盘在他掌心飞速旋转，指针指向西北方的深海沟：“那里有异动。”他看向众人，语气凝重，“刚才裂缝闭合时，我听见影渊之主说了半句话——‘祭品己醒，归墟……’”
“归墟？”虞姬心头一震，月泪冠的碎片突然发烫，“传说归墟是所有海水的尽头，也是亡魂最终的归宿。它提归墟做什么？”
“难道它想吞噬归墟的亡魂？”阿霜握紧了断刀，“那岂不是要变成不死不灭的怪物？”
鲛人王子脸色发白：“父王曾说，影渊的力量源于‘虚无’，越是纯粹的魂魄，越能滋养它。归墟里的亡魂历经千年沉淀，正是它最想要的‘祭品’。”他看向虞姬，“你唤醒泣魂海的亡魂时，月泪冠的光芒一定惊动了它，所以它才急着破封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西北方的海水突然翻涌起来，一股比刚才更冷的气息顺着海流蔓延过来。沈砚的罗盘“嗡”地一声炸开金光，星芒阵残留的光纹在海水中亮起，形成一道屏障。
“来得真快！”沈砚咬了咬牙，推了虞姬一把，“你们带长老先走，我来断后！”
“断什么后！”阿霜突然将断刀插在海床上，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匕，“我阿霜的字典里就没有‘先走’两个字。再说了，你的破罗盘刚才差点被吸走，真要断后也是我来！”
虞姬没说话，只是将月泪冠碎片按在胸前，淡金色的图腾重新浮现：“沈砚，星芒阵还能再启动吗？”
沈砚一愣：“你想干什么？你的灵力己经快耗尽了！”
“月泪冠能安抚亡魂，说不定也能震慑影渊的眼线。”虞姬抬头看向翻涌的海水，那里隐约有黑影在游动，“而且我刚才摸到那株珊瑚时，感觉到了一股很温暖的力量，像是……泣魂海本身在帮我们。”
话音刚落，那株新生的珊瑚突然剧烈摇晃起来，枝丫间的白光化作一道细线，缠上了虞姬的手腕。与此同时，周围的珊瑚礁纷纷亮起符文，与星芒阵的光纹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张更大的网。
“这是……泣魂海的守护阵！”长老又惊又喜，“是先王当年布下的后手，只有王族血脉与泣魂海的意志共鸣时才能启动！”
黑影越来越近，竟是一群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怪鱼，鱼眼是空洞的黑色，嘴里吐着墨色的毒液。它们撞在光网上，发出刺耳的滋滋声，网面顿时泛起涟漪。
“是影渊的‘蚀心鱼’！”鲛人王子吹响了玉笛，清越的笛声化作利刃，切开了最前面的一群怪鱼，“它们的毒液能腐蚀灵力，大家小心！”
阿霜趁机冲了出去，短匕在她手中化作残影，每一刀都精准地刺向鱼眼：“沈砚，还愣着干什么？启动阵法啊！”
沈砚不再犹豫，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罗盘上：“星芒阵，合！”五道光束再次升起，与珊瑚礁的符文融合，光网瞬间收紧，将剩下的蚀心鱼困在其中。
虞姬举起玉笛，《归墟曲》的调子再次响起，这一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月泪冠碎片在她掌心旋转，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笛声。被困的蚀心鱼突然开始疯狂挣扎，黑色的鱼眼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，竟像是在痛苦地嘶吼。
“它们还有意识！”虞姬眼睛一亮，笛声愈发急促，“它们是被影渊控制的普通海鱼！”
“难怪毒液这么弱。”阿霜踢开脚边的一条怪鱼，“看来只是来探路的小喽啰。”
沈砚却没放松警惕，他盯着光网外的深海沟：“小喽啰来了，大的还会远吗？”他突然看向虞姬，“刚才你说珊瑚有温暖的力量？”
虞姬点头：“像是……生命在觉醒。”
“那不是觉醒，是回归。”长老缓缓开口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，“泣魂海本是水族的圣地，三百年前被影渊污染，生灵才日渐凋零。如今亡魂归位，怨气消散，这里的生机自然会复苏。”他看向那株新生的珊瑚，“这珊瑚，就是泣魂海的心脏啊。”
话音刚落，珊瑚突然绽放出耀眼的红光，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它体内涌出，顺着海水流向西面八方。被光点触及的蚀心鱼瞬间褪去了暗紫色鳞片，变回了银白的普通海鱼，摇着尾巴游向远方。
光网外的海水渐渐平静，那股阴冷的气息也消失了。
沈砚松了口气，瘫坐在海床上：“看来暂时安全了。”
阿霜扔给他一个水囊：“你刚才说‘祭品己醒’，那祭品指的是谁？”
沈砚看向虞姬，又看了看她掌心的月泪冠碎片，没说话。
虞姬却像是明白了什么，轻轻抚摸着碎片：“或许……是指归墟本身。影渊想让归墟里的亡魂变成它的力量，而月泪冠唤醒了泣魂海的亡魂，等于提前惊动了归墟。”她抬头看向众人，眼神坚定，“不管它想做什么，我们都不能让它得逞。”
鲛人王子点点头：“回王城后，我会召集各族水族，重新布下封印。阿霜姑娘，沈砚先生，还有虞姬姑娘，你们愿意留下帮我们吗？”
阿霜刚要答应，却被沈砚拽了拽衣角。沈砚朝她使了个眼色，又看向虞姬：“我们还有事要做，但只要泣魂海需要，我们随时会回来。”
虞姬明白他的意思——影渊之主的威胁远未结束，他们得先弄清楚对方的底细。她将月泪冠碎片收好，对王子笑道：“等这里安定了，记得给阿霜铸一把最锋利的刀。”
阿霜眼睛一亮：“这可是你说的！到时候我要在刀柄上镶满深海寒珠，闪瞎那些怪物的眼！”
众人都笑了起来，月光穿过海水，照亮了他们脸上的疲惫，也照亮了眼底的希望。那株新生的珊瑚在红光中越长越高，枝丫间的白光轻轻摇曳，像是在与他们道别。
沈砚站起身，拍了拍虞姬的肩膀：“走吧，我们该去查清楚‘归墟’和‘祭品’的秘密了。”
虞姬点头，最后看了一眼泣魂海——这片曾被悲伤笼罩的海域，此刻正透着勃勃生机。她知道，这不是结束，但只要他们还在，就一定能守住这份生机。
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深海中，只留下鲛人王子和长老，守着那株珊瑚，守着泣魂海崭新的黎明。而沈砚紧握的罗盘里，一道细微的黑影正贴着指针，缓缓蠕动着，像是在标记他们的去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