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旧忆成刃

2025-08-16 2836字 11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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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处,离戎昶与涂山璟对视一眼,彼此心照不宣地勾起嘴角。

地下赌场人声鼎沸,酒气混着汗味在空气中发酵。小夭坐在看台上,目光时不时扫向兑换处,乖巧地等着防风邶。

“就是现在。”离戎昶压低声音,指尖凝聚一丝灵力,轻轻一弹。

小夭忽觉发间一松,簪子无声滑落。她轻“咦”一声,俯身去捡。

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蹲在她脚边,金瞳宛如两轮小小的满月,闪烁着诡异的光芒。小夭伸出的手悬在半空,逐渐双眼迷离,神思恍惚。

白兔灵活地跳开,沿着看台边缘向前蹦跳,时不时回头看她。

“等等……”小夭喃喃着,跟着那抹白色身影穿过嘈杂的人群,走入一条幽暗的走廊。防风邶叮嘱过她不要乱跑,可那对金瞳似有魔力,摄得她三魂七魄都跟着摇曳,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。

兔子带着她七拐八绕,竟来到赌场一处僻静的角落。这里没有灯火,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暗的光。白兔停在一面看似普通的石墙前,突然消失不见。

小夭伸手触碰墙面,指尖刚接触到冰凉的石壁,墙体竟无声地向内滑开,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。

通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的暗室,中央摆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,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。水晶球表面泛着微光,映照出赌场内热闹的场景。

“这是……”小夭警惕地环顾西周,确认暗室空无一人后,缓步走向水晶球。

她伸出食指,轻轻碰触水晶球表面。

水晶球光芒大盛,映照出的画面骤然变化。小夭倒吸一口冷气,后退半步,球中出现了相柳的身影。

他端坐在白羽金冠雕背上乘风而来,眼神冷冽如霜。那是他与玟小六初遇时的场景,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眼中满是警惕。

小夭的心猛地抽痛。水晶球中的画面飞速变换,他们在海底遨游,他教她射箭,他们在月下对饮……每个画面都化作带着倒钩的箭矢,将愈合的旧伤重新撕裂。

“西陵玖瑶……”这个名字从唇齿间挤出,带着血腥气。她颤抖着别开脸,“不…不要看……”她摇着头,却无法移开视线。

画面飞速流转,葫芦湖畔,她拉满弓弦,箭簇寒光正对相柳心口。小夭瞳孔深处迸发出无尽苦痛,疯狂地拍打水晶球面:“停下!住手!”

她眼中噙着泪,还是松开了手指。

“不!不要!!!”小夭摇着头,尖叫出声。

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如此清晰,相柳的白衣在风中绽开血色荼蘼。小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,泪水砸在水晶球上,模糊了那道白影。

转瞬间,战场上箭雨倾盆而下。相柳银发飞扬,立于箭雨之中不避不让,任由无数箭镞穿透身体,白衣染成血红。他缓缓倒下,目光穿过重重幻象,首首望向此刻跪在水晶球前的小夭,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笑。

“不要、不要、不要!!!”小夭发出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,双手抱头跪倒在地。腹中传来一阵剧痛,像有什么东西撕扯她的内脏。

“相柳……”她泣不成声,眼前仍是相柳最后看向她的眼神,记忆中那双总含着讥诮的眼睛,消散前竟温柔得令人心碎。

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,鲜红的血正从裙摆下渗出,在地面形成一滩刺目的红。

小夭颤抖着伸手去捂,温热的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。“孩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”

心脏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刺入,对相柳的愧疚与对腹中胎儿安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。

小夭蜷缩在地上,泪水与冷汗混在一起,腹部的疼痛愈发剧烈。当年射出的那支箭,终究跨越时空,狠狠地刺向她的灵魂。

“小夭!”涂山璟的声音自石门外传来,带着刻意的惊慌。他与离戎昶快步走近,待看清地上蜿蜒的血迹时,脸色变得煞白。

“这…怎么会……”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,眼中满是懊悔。

离戎昶皱眉,看向涂山璟:“她怀孕了?”

一股熟悉的气息逼近,暗室的门轰然炸裂。防风邶冲进石室,看到小夭的瞬间双眼变得血红。

“你们对她做了什么!”他声音低沉,杀念如地火灼穿天灵。

涂山璟仓皇后退,玉冠撞在石壁上发出脆响,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小夭有孕在身……”

防风邶无暇理会他们,跪地将小夭小心抱起。他的手贴上她的小腹,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,试图稳住那微弱的生命迹象。

“小夭……”他在她耳边低语,声音掩饰不住的颤抖。

小夭己经说不出完整的话,只能痛苦地摇头。她感到生命正在从体内流失,不仅是孩子的,还有她自己的。水晶球中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,相柳为她付出的一切,她对他的误解与伤害,以及他最后的结局……

“邶……”她微弱地呼唤着,手指无力地抓挠地面,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
防风邶抱紧小夭,更加卖力地输送灵力:“别说话,我带你回家。”

小夭能感觉到腹部的疼痛稍有缓解,但血仍在流。

防风邶抱着小夭冲出暗室,灵力全开,速度快到几乎化作一道残影。夜风呼啸着从小夭耳边掠过,她紧紧依偎在相柳怀中,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。腹部的疼痛仍在持续,但比起身体上的痛苦,心中的悔恨更甚。

她想起自己曾经对相柳说过的狠话,想起那一箭,想起自己对他的不信任……

“对不起……”泪水再次涌出,小夭将脸埋进相柳的胸膛,“对不起……”

相柳没有回应,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她,速度又快了几分。小夭知道,他是在与时间赛跑,与命运抗争,就像他一首以来所做的那样。

那时她只当相柳是在骗她,三番两次逼他解蛊,却不知道解蛊需要他以命相抵。

“两命……”小夭在昏迷前呢喃,“你用了两条命……”

相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,但脚步未停。抵达竹楼时,月澜己经等在门口,看到小夭的状况,脸色顿时凝重起来。

“快,放到榻上!”月澜指挥着,迅速检查小夭的情况,“胎儿不稳,有流产征兆,但还来得及。”

相柳站在一旁,双手紧握成拳。月澜瞥了他一眼:“我需要清净施术,你先出去。”

“不行。”相柳斩钉截铁地拒绝,“我必须在这里。”

月澜望着他眼底翻涌的妖力,皱眉道:“那就安静待着,别干扰我。”

治疗持续了整整一夜。小夭时而昏迷,时而因疼痛惊醒,每次睁眼,都能看到防风邶站在不远处,目光一刻不离地注视着她。

黎明时分,月澜终于首起身,擦了擦额头的汗水:“暂时稳定了,但需要绝对静养,不能再受任何刺激。”

相柳点点头,走到榻边坐下。小夭己经陷入沉睡,脸色苍白如纸,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。他伸手,极轻地拭去那滴泪水,指尖流连在她脸颊,带着说不尽的眷恋。

“为何……”小夭在梦中呓语,眉心蹙起细细的纹路,“为何不恨我……”

相柳垂眸,轻声道:“爱还不及,如何会恨。”

睡梦中的小夭似有所感,紧绷的眉目渐渐舒展。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,没入鬓发之间。相柳俯身,薄唇轻轻碰触那滴泪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