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阴晴随月变

2025-08-21 2475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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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的桂树被风拂动,落了几片花瓣在窗台上。苏晚镜望着他清俊的眉眼,忽然想起他看她刺绣时,目光总在她指尖停留;想起他方才触到她时,那瞬间的慌乱,竟与自己如出一辙。

“那你……”她犹豫了一下,“谢临砚这个名字,总该是真的吧?”

谢临砚笑了,那笑意漫到眼底,连身影都凝实了些:“自然是真的。三百年了,别的或许会忘,名字总还刻在心里。”

他举起食指,在宣纸上写下“谢临砚”三个字。虽然未用笔墨,但也能看出他的笔锋清隽,带着股飘逸的气,倒像极了他本人。

苏晚镜看着那三个字,忽然觉得这一月来的疑虑、忐忑,都被月光轻轻抚平了。她拿起绣绷,指尖穿过丝线,忽然道:“那‘但愿人长久’的下一句,你想起来了么?”

谢临砚望着她低头刺绣的侧影,月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,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。他轻声道:“是‘千里共婵娟’。”

苏晚镜拈针的手顿了顿,抬眼时,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。那目光里有三百年的孤寂,有初见光明的欣喜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、小心翼翼的温柔。

她低下头,唇角却悄悄扬起,将那“婵娟”二字,细细密密地绣进了月光里。

“上次讲的那穿红衣的女子……”她轻声问。

谢临砚眼中闪过一丝迷茫,又很快被温柔取代:“记不清了,只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,像御花园里最艳的桃花。”他看向苏晚镜,“她的指尖,也像姑娘一样,有这样的薄茧。”

苏晚镜的心跳又漏了一拍,慌忙低下头,假装整理丝线。谢临砚看着她泛红的耳尖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。

往后的日子,谢临砚便成了绣坊里的特殊客人。

他会陪苏晚镜磨墨,看着她将他吟出的残句绣进绢布,偶尔指点她针法:“三百年前,我曾见宫里的绣娘用‘盘金绣’绣过龙袍,那金线要裹着发丝才够挺括。”

苏晚镜便依着他的话,将金线裹在发丝里,绣出的月亮果然多了几分立体感,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
有时绣到深夜,苏晚镜累得打盹,谢临砚便会轻轻拿起她落在桌上的绣绷,替她收好散落的丝线。有一次月满,他不小心碰掉了她放在桌边的茶杯,眼看就要摔在地上,他竟下意识地伸手去接,茶杯稳稳地落在他掌心。

两人都愣住了。

“我……”谢临砚看着自己的手,眼中满是惊喜,“我能碰到东西了。”

苏晚镜也笑了,眼底的光芒比窗外的月色还要亮:“谢公子,你看,你越来越好了。”

谢临砚望着她的笑靥,心头一暖,忽然伸手,轻轻拂去她鬓边的一缕发丝。指尖的触感柔软而真实,苏晚镜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,像被染上了胭脂。

谢临砚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,慌忙收回手,耳尖微微泛红,低声道:“姑娘……失礼了。”

苏晚镜摇摇头,心跳如鼓,却不敢再看他,只是低头继续刺绣。月光透过窗棂,洒在两人身上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丝线的味道,安静而美好。

青禾端着夜宵进来时,正好撞见这一幕,悄悄退了出去,心里却乐开了花:看来姑娘往后,再也不会孤单了。

过了两天,墨渍在宣纸上晕开时,苏晚镜正将一枚银针别回绷架。她抬头望见谢临砚悬在半空的手,那只昨夜还握着狼毫笔、替她圈点诗稿的手,此刻正徒劳地穿过砚台,连砚边凝结的墨霜都没惊动。

“是月亮的缘故。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。

谢临砚收回手,半透明的指尖在月光里泛着微光。“嗯?”

“上个月初三,你连窗棂都穿不过,”苏晚镜放下绷架,指尖划过案上的月历,“到十五那天,你却能接到杯子。”她抬眸望他,烛火在瞳仁里跳动,“方才我数了,今日是十七,月轮刚缺了一角。”

谢临砚怔住,细细回想竟真是如此。月满那晚,他甚至能替她将打翻的茶杯扶稳,指尖沾着的墨痕。而此刻,他连指尖的温度都留不住。

“原来不是偶然。”他试着去够她鬓边的银簪——那是昨夜他替她拾起的,此刻却径首穿了过去。他低低笑了声,带着点怅然,“月满时,我便成了‘实在’的;月亏了,就成了这缕抓不住的烟。”

苏晚镜忽然起身,将窗边的竹帘卷了大半。中天的明月果然缺了个小口,清辉落在谢又身上,让他本就虚浮的身影更淡了些。

“那这样呢?”她转身去搬妆台的铜镜,将月光反射在他身上。镜光与月光交叠处,谢临砚的手掌竟凝实了一瞬,虽然转瞬即逝,却被两人同时捕捉到。

“方才……”谢临砚望着自己的手,眼底闪过一丝惊惶的欣喜。

苏晚镜脸颊微红,放下铜镜:“或许……月光越盛,你便越实在。”她忽然想起昨夜他替她磨墨时,衣袖扫过烛台,竟带起一小簇火苗的颤动,“月满时月光最浓,你便能碰东西;月亏了,光淡了,你就……”

“就只能这样看着你。”谢又接话时,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。他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,忽然倾身,试着用额头去碰她的发顶。

没有触感,只有一缕极淡的凉意,像初春融雪时的风。

苏晚镜却像是被烫到般,微微偏了偏头,耳后泛起胭脂色。“也不是只能看着,”她轻声道,“你说的话,我都听着。你写的诗,我都收着。”她顿了顿,指尖轻轻点了点他虚浮的袖口,“这样,和你能碰到东西时,也差不多了。”

谢临砚望着她,忽然笑了。月光从他半透明的肩头淌过,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。“差得多了,”他说,声音里带着点狡黠。

烛火晃了晃,将他的影子投在她发间,朦胧得像一场未醒的梦。苏晚镜低头,指尖无意识地着绣绷上的丝线,忽然轻声道:“那……下月十五,你可要记得,多陪我多喝几盏茶,下几盘棋,好吗?”

谢临砚一怔,望着她微红的耳尖,忽然笑了。纵然身形虚浮,眼底的光却亮得惊人:“好!那往后月满时,我便多替你写几句诗。”他凑近了些,尽管知道碰不到,还是虚虚地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领口,“月亏时……我就看你绣花,看足一整月。”

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一个清晰,一个朦胧,却在不经意间,挨得那样近。

未完待续...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