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

2025-08-21 3169字 6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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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和十八年三月的清晨,太和殿前的白玉阶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辉。苏婉站在丹陛之下,望着那九十九级台阶顶端的龙椅,凤冠上的珍珠垂帘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,折射出细碎的光,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沉寂。

宫女为她系上十二章纹的皇后礼服,繁复的滚边拖在地上,像条沉重的锁链。“娘娘,该上殿了。”贴身宫女青禾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,从前那个会跟她打趣谢临砚的丫头,如今也学会了用这般疏离的语气说话。

苏婉点点头,抬手扶住凤冠。那顶用赤金打造的凤冠,缀着九只展翅的凤凰,每只凤凰的喙上都衔着串东珠,压得她脖颈发酸,连呼吸都带着滞涩。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,绣着龙凤呈祥的裙摆扫过冰凉的白玉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在数着她与过去的距离。

丹陛之上,皇帝萧炎穿着衮龙袍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近。他也心疼这孩子,知道她与临砚那小子互生爱恋,但是世事难料啊,如今也只能这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太子... ...礼官高声唱喏:“吉时到,请皇后受册!”

苏婉跪下,接过那卷明黄的册封文书。宣旨官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:“咨尔苏氏婉,毓秀名门,淑慎端良,克娴于礼,今册封为后,钦此!”

“臣妾苏婉,谢陛下隆恩。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只有自己知道,掌心的冷汗己经浸湿了文书的边缘。

起身时,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阶下的百官。文官队列的最前端,谢临砚穿着绯色的丞相官袍,玉带束腰,身姿挺拔如松。可那张曾在东宫暖阁里为她讲书的脸,此刻却像蒙了层寒霜,面无表情,眼神空得像口深井,连她望过去时,都没有丝毫波动。

苏婉的心猛地一缩,像被那凤冠上的珠串勒住了喉咙。她慌忙移开视线,一步步走向皇帝身边的凤位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百官朝拜的山呼声震耳欲聋,“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”的喊声撞在殿梁上,又落回她耳中,却只剩一片荒芜。

入主中宫的第一夜,苏婉坐在空荡荡的坤宁宫正殿,看着殿角燃到天明的龙凤烛,忽然想起谢临砚曾说,他书房的烛是江南运来的蜜蜡,燃起来带着淡淡的花香。她抬手摘下凤冠,放在妆奁上,那沉重的分量压得妆奁发出一声闷响,像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。

“娘娘,该歇息了。”青禾端来安神汤,看着她鬓边新添的白发,眼圈泛红,“德妃娘娘送来的安神香,要不要点上?”

苏婉摇摇头,她知道德妃顾柔嘉的心思。“把香收起来吧。”苏婉拿起案上的《女诫》,指尖划过“妇德”二字,“去看看太子睡了吗?”

萧景琰的寝殿离坤宁宫不远,苏婉走过去时,正听见他在跟伴读念叨:“婉姨皇后今天戴的凤冠好沉,她会不会累?”推门进去,少年正坐在榻上,手里捏着枚苏婉前几日送他的玉佩,见她进来,忙掀被下床,“婉姨皇后!”

“怎么还没睡?”苏婉坐在他身边,替他掖了掖被角,“明日还要上早课。”

“我在等你。”萧景琰仰起脸,眼睛亮晶晶的,“先生今天讲《左传》,说‘多行不义必自毙’,是不是说坏人都会有报应?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下去,“就像害我母妃的人?”

苏婉的心一紧,摸了摸他的头:“景琰要好好读书,将来做个明辨是非的君主,自然能分清谁是忠臣,谁是奸佞。”她从袖中取出本《论语》,“这是太傅从前批注过的,你看看,或许能明白些道理。”

那是谢临砚留在东宫的旧物,她特意让人找出来的。书页里的批注字迹遒劲,偶尔有几处圈点,旁边写着“景琰此处需细品”,看得出来当年教导时的用心。萧景琰捧着书,忽然说:“婉姨皇后,丞相今天一首盯着你看。你们... ...”

苏婉的指尖猛地一颤,书页差点滑落。“小孩子家别乱说。”她强装镇定,声音却有些发哑。

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,为了苏家,婉姨皇后,你受委屈了。”萧景琰带着哭腔,“丞相看你的眼神好难过,像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。”

“快睡吧,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了。”苏婉望着窗外的月光。那月光和去年上元节的一样清,却照得人心里发寒。

成为皇后的日子,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风光。后宫之中,暗流涌动,除了淑妃她个闲散性子,不想争宠也不想争权。其他妃嫔,表面上对她恭敬有加,暗地里却处处刁难,各怀心思,都对她这个年轻的皇后并不服气。

苏婉牢记着慧贵妃的嘱托,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后宫的事务,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。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太子萧景琰身上,悉心教导他读书写字,关心他的饮食起居,希望能弥补他失去母亲的痛苦。

然而,每当夜深人静时,她总会想起谢临砚。想起他们在书房里的相视一笑,想起太液池边的默契,想起上元节的告白。那些甜蜜的回忆,如今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子,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。

她听说,谢临砚自她册封后,便整日埋首于公务之中,极少言语,也不再参加任何宴会。他仿佛将自己封闭了起来,用工作麻痹着自己。

苏婉知道,他一定很恨她。恨她的背叛,恨她的绝情。可她又能怎么办呢?她身不由己。

一日,苏婉在御花园散步,意外地遇到了谢临砚。他正陪着皇帝审阅奏折,看到她,脚步顿了一下。

"皇后娘娘。"他微微躬身,行了个君臣之礼,语气冰冷,没有一丝温度。

"谢丞相。"苏婉的声音也有些颤抖。

萧炎看着也是心疼,没有多言。

那短暂的相遇,像一场无声的较量。两人都伪装得很好,可眼底的痛苦和疏离,却骗不了人。

自那以后,苏婉和谢临砚在宫中偶遇的次数多了起来。每一次,都只是匆匆一瞥,一句冰冷的称呼,然后擦肩而过。

苏婉知道,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。他们之间,本就不该再有任何牵扯。可心里的那份爱恋,却像野草一样,疯狂地生长着。

五皇子萧逸对苏婉的心思,并没有因为她成为皇后而改变。他常常借着探望太子的名义,来中宫走动,言语间带着试探和爱慕。

"皇后娘娘,近来辛苦了。"萧逸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模样,心疼地说。

"多谢五皇子关心,本宫不辛苦。"苏婉客气地说,刻意保持着距离。

"娘娘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。"萧逸叹了口气,"我知道你心里苦。若有什么难处,不妨跟我说,或许我能帮你。"

苏婉摇了摇头:"多谢五皇子好意,本宫一切安好。"

她知道,萧逸的好意或许是真的,但她不能接受。她己经对不起谢临砚了,不能再惹上其他的麻烦。

德妃顾柔嘉看着苏婉和萧逸走得有些近,心里嫉妒不己。她开始在皇帝面前说苏婉的坏话,说她善妒,说她苛待宫人,说她与五皇子关系暧昧。

皇帝是不相信,他知道苏婉进宫的目的和爱的人。

苏婉并不在意这些,只是德妃的矛头,明里暗里都指向了太子,她必须保护好他。

一日,太子在御花园里玩耍,误食了德妃宫里送来的点心,突然昏迷不醒。苏婉得知消息后,吓得魂飞魄散,连忙请太医诊治。

太医诊断后,脸色凝重地说:"太子是中了毒,幸好剂量不大,还有救。"

苏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:"是什么毒?能解吗?"

"是一种慢性毒药,需要慢慢调理才能解毒。"太医说,"只是这毒药颇为罕见,怕是有人故意为之。"

苏婉的眼神变得冰冷。她知道,这一定是德妃干的。她没想到,德妃竟然如此狠毒,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。

"此事,不许声张。"苏婉对太医说,"你只管好好给太子解毒,其他的事,本宫自有安排。"

她不能打草惊蛇,她要找到证据,让德妃付出代价。

深夜,苏婉独自坐在灯下,看着太子苍白的小脸,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助。她想起了慧贵妃,想起了谢临砚,想起了自己的处境。

这宫墙之内,到底埋葬了多少人的幸福和生命?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,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。

爱恨两茫茫,前路一片迷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