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红妆未央

2025-08-23 2568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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卯时的晨光刚漫过云安侯府的飞檐,苏砚秋正对着铜镜插一支玉笛簪。

阿竹捧着青瓷托盘进来时,她指尖微顿——盘底压着的海棠花瓣下,躺着半块沾了茶渍的碎纸片。

"裴三公子的暗卫说,这是昨夜他在演武场被茶盏浸透的地图。"阿竹压低声音,目光扫过那行被茶水洇开的字迹:"城西废庙,三日后子时。"

苏砚秋捏起纸片,指腹触到纸背未干的墨痕。

这是裴昭特意留下的线索——他们要引"青蛇"出洞了。

三日前的深夜,裴昭站在定北侯府密室里,残破的"青蛇"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
他望着暗格里藏着的半页御书房账册,那是苏砚秋冒险从皇帝批红的折子底下抽出来的,墨迹里浸着"白鹭卫私通前朝"的残句。"得让他们以为,白鹭的旧档副本还在裴府。"他当时握着苏砚秋的手,指腹蹭过她腕间未愈的刀疤——那是她为偷账册时被守卫划伤的。

此刻,苏砚秋将纸片按在胸口。

铜镜里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暗潮,像春夜的潭水,表面平静,底下却藏着破冰的力道。

三日后子时,城西废庙的断墙上爬满青苔。

裴昭裹着件褪色的青衫,蹲在梁上望着月光。

他腰间别着的短刀压得胯骨生疼,这是苏砚秋特意让人打造的,刀鞘上刻着并蒂莲——她说是"万一露馅,就当定情信物"。

庙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。

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鱼贯而入,为首者腰间挂着蛇形玉佩,和十年前刺杀"白鹭卫"统领时用的一模一样。

裴昭捏紧短刀,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这是他们设的局:放出消息说裴府藏着"白鹭"与"青蛇"火并的密档,就等这些人来抢。

"找那口枯井!"为首者压低声音,刀尖戳向庙后。

裴昭眯起眼,正欲跃下,忽闻一阵风过——房梁另一侧,一抹月白身影如惊鸿掠过。

苏砚秋的玉笛抵住为首者后颈,冰凉的笛管让那人浑身一僵。

"裴三公子,人齐了。"她的声音清泠如霜,却让裴昭耳尖发烫。

暗卫从西面八方涌出时,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看呆,连短刀掉在地上都没察觉。

被擒的刺客熬不过苏砚秋调的,天刚亮就吐了真言:"是...是安昌皇叔!

十年前换女案,也是他指使夫人的!"

裴昭攥着染血的供词冲进皇宫时,龙案上的朱笔"啪"地摔在地上。

皇帝盯着供词上的血手印,指节捏得发白:"传朕口谕,宣安昌亲王即刻入宫!"

与此同时,云安侯府正院。

苏砚秋扶着太后的手炉跪在软榻前:"当年换女,原是安昌皇叔要断云安侯一脉。

太后娘娘疼惜孙女,总该为云安侯府讨个公道。"太后望着她眉眼间与故去的云安侯夫人有七分相似,长叹一声:"哀家这就宣安昌亲王的侧妃来宫里抄经。"

三日后,安昌皇叔被软禁的圣旨传遍京都。

苏砚秋站在侯府正厅,望着跪在地毡上的苏夫人。

十年前那个将她丢给通房管事的妇人,此刻鬓角全白,眼泪把绣着并蒂莲的裙角染成深灰。

"阿秋..."苏夫人颤抖着伸出手,又触电般缩回,"当年我被安昌王府的人威胁,说若不换女,侯府上下都得死..."

苏砚秋蹲下身,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。

掌心的温度让她想起幼时学绣花,苏夫人握着她的手教"针脚要密,心要静"。

她喉间发紧,却还是扯出个笑:"娘,我回来了。"

苏夫人突然扑过来抱住她,哭声撞在她肩头:"这些年我每天都去佛堂,求菩萨把我的阿秋还回来..."苏砚秋闭了闭眼,十年的委屈像春雪遇阳,融成一片湿热的水,顺着眼角滑进衣领。

秋末的桂花香漫进侯府时,裴昭的聘礼队伍堵了半条街。

他穿着件绣满金蝶的红锦袍,腰间挂着串翡翠算盘——这是苏砚秋上次笑他"骚包"时说的"要是提亲,至少得带能算清聘礼的家伙"。

"苏姑娘,裴三公子说他在门口唱《凤求凰》,再不开门就要唱到明日早朝!"门房的声音带着笑。

苏砚秋扶着门框出去,正见裴昭站在朱漆门前,手里举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,周围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百姓。

"砚秋。"他突然单膝跪地,木盒"咔嗒"打开。

盒底铺着层金丝绒,躺着条褪色的桃夭发带——正是她幼时被调包时遗失的那根。

"我找了十年。"他仰头望着她,眼底的光比头顶的日头还亮,"前九年找发带,最后一年...找你。"

苏砚秋望着那根发带,突然想起十年前雪夜,她抱着小乞丐躲在破庙里,用这根发带给他扎过歪歪扭扭的小辫。

她喉间发甜,伸手去扶他:"起来,别让百姓看笑话。"

"不。"裴昭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,"我要让全京都都知道,裴昭求的是苏砚秋,不是什么侯府嫡女。"

围观的百姓突然爆发出欢呼。

阿竹举着团扇从门后探出半张脸,笑得首拍大腿:"裴三公子这招,比说书人讲的还热闹!"

成婚当日,裴昭骑着披红的高头大马,一路敲锣打鼓到云安侯府。

苏砚秋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,听他在外面喊:"今日娶得美人归,谁还管什么江湖庙堂!"惹得街边卖糖葫芦的老汉首摇头:"这定北侯府的三公子,果真是个混不吝的。"

喜轿停在侯府门前时,裴昭掀开轿帘,伸手要扶她。

苏砚秋搭着他的手,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——这双手曾握过刀剑,握过密档,此刻却只为她掀起盖头。
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身后传来嘈杂的人声,有仆役喊"太后的金册到了",有宾客笑"这对新人真是天造地设"。

苏砚秋望着裴昭耳尖的红晕,突然轻声道:"以后若再敢在大街上唱小曲儿..."

"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。"裴昭眨眨眼,把她的手攥得更紧,"但今夜...总得让我唱首《洞房花烛夜》。"

红烛在喜房里摇摇晃晃,门外传来仆役的通报声:"太后娘娘差人送来金册,说是要在婚宴上亲自宣读!"苏砚秋隔着盖头,都能听见裴昭突然加快的心跳。

她藏在袖中的手摸向腰间——那里挂着他送的并蒂莲短刀,刀柄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。

这一局,他们赢了前半场。

至于后半场...苏砚秋掀开盖头,望着裴昭亮晶晶的眼睛,嘴角扬起个弧度。

反正,有他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