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 青萍波澜

2025-08-23 2861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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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砚秋跪在青石板上,指尖微微发颤。

明黄圣旨被风掀起一角,"即刻入宫"西个字刺得她眼尾生疼。

宫中来的公公捏着拂尘退后半步,喉间溢出半句压低的"皇上说事关当年换女案",尾音却被穿堂风卷走,只余下桂花香里那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——和裴昭昨夜袖中味道分毫不差。

"民女接旨。"她垂眸应下,起身时裙裾扫过青砖缝里的青苔。

贴身丫鬟阿竹捧着披风要给她披上,被她轻轻推开。

上轿前她余光扫过门房处,老周头正踮脚张望,见她看来立刻缩脖子装模作样擦门框——定是裴昭那家伙又塞了银子让他盯着。

宫轿穿过午门时,苏砚秋摸了摸腰间玉笛。

这是她十二岁那年在柴房里捡的断玉,后来偷偷磨成笛形,笛声能震碎三尺内的瓷碗。

今日特意别在腰侧,不为防身,只为攥着这冰凉的玉,能压下心头翻涌的疑云——裴昭昨夜藏起的密信,皇帝突然的召见,十年前换女案,这三条线在她脑子里拧成乱麻。

御书房里,龙涎香熏得人发闷。

皇帝半倚在软榻上,指尖敲着案头一本旧账册:"苏姑娘可知,当年云安侯府的换女案,牵扯的不只是内宅恩怨?"他抬眼时目光如刀,"前朝余孽'青蛇',你可听过?"

苏砚秋心脏猛跳。

她记得裴昭提过"白鹭"是追查前朝余孽的暗卫,却从未说过"青蛇"。

面上仍维持着恭谨:"民女深居侯府,外头的事一概不知。"

"不知?"皇帝突然笑了,随手翻出张画像推到她面前。

画中女子穿湖蓝衫子,抱着个襁褓,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——是她生母。"这是你母亲苏氏,当年随'青蛇'潜入京都,被云安侯夫人调包了你,才保下你一命。"他指节重重叩在画像上,"可'青蛇'从未放弃找你,如今他们又动了。"

苏砚秋喉头发紧。

她早猜到换女案有隐情,却没想到会和前朝余孽扯上关系。

皇帝说"他们又动了"时,目光似有若无扫过她腰间玉笛,这让她后颈泛起凉意——皇帝在试探,试探她是否与"青蛇"有联系。

"民女自幼在侯府长大,与母亲并无交集。"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,"若皇上要查,民女定当配合。"

皇帝盯着她看了半盏茶时间,才挥挥手让她退下。

出御书房时,掌灯太监举着羊角灯在前引路,暖黄的光落在红墙上,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她摸了摸袖中皇帝赐的平安符,符纸下藏着方才趁皇帝不注意时,从案头旧账册上撕下的半页——上面有"青蛇""白鹭"两个名字,用朱砂画了个交叉的叉。

回到侯府时,日头己偏西。

阿竹捧着药碗在二门等她:"夫人说您回来就去正厅,说有要事商量。"苏砚秋接过药碗抿了口,是她惯喝的安神汤,可今日喝着却泛苦。

正厅里,苏夫人端坐在主位,手边放着个红漆木匣。

见她进来,立刻堆起笑:"砚秋,你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。

我昨日见了安远侯府的小公子,模样周正,脾气也好......"

"母亲。"苏砚秋打断她,"我与裴三公子己有婚约。"

"裴昭?"苏夫人拍案而起,木匣"啪"地摔在地上,里面滚出几封拜帖,"定北侯府虽好,可裴昭那混世魔王能给你什么?

安远侯夫人说,只要你应下这门亲,立刻送十里红妆......"

"母亲突然急着给我议亲,是有人施压了吧?"苏砚秋弯腰拾起拜帖,最上面一张还带着墨香,"安远侯府的人昨日才递了帖子,您今日就急着让我见人,连裴家的拜门帖都压下不提。"她抬头时目光冷得像刀,"是宫里那位,还是'青蛇'的人?"

苏夫人脸色骤变,指尖掐进掌心:"你胡说什么!

我是你母亲,自然是为你好......"

"为我好就该知道,我要嫁的人,只能是裴昭。"苏砚秋把拜帖原样放进木匣,推回苏夫人手边,"若母亲执意,我明日就去定北侯府,求裴夫人亲自来下聘。"

她转身要走,苏夫人突然扯住她衣袖:"砚秋,你可知裴昭昨夜遇袭了?"

苏砚秋脚步顿住。

"他从城西回来的路上,被三个蒙面人截了。"苏夫人声音发颤,"若不是定北侯府的暗卫及时赶到,怕是要......"她松开手,"你总说裴昭能护你,可他连自己都护不住!"

苏砚秋攥紧腰间玉笛,指节发白。

她想起昨夜裴昭翻后墙时,袖中藏着的那封密信,想起他说"我来看看你"时眼里的光。

原来他说"斩断一切"时,早把危险都扛在了肩上。

回房时,阿竹举着烛台小声道:"方才门房送来个纸包,说是街角卖糖画的老伯给的。"苏砚秋接过纸包,打开是张粗麻纸,上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,耳朵上还沾着糖渣。

兔子底下写着行小字:"别嫁别人,不然我就天天来你窗下唱小曲儿。"

她盯着那只兔子,突然笑出声。

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鼻音,手指轻轻抚过墨迹,仿佛能触到裴昭执笔时的温度。

阿竹识趣地退下,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两个影子——一个是她,一个是那只歪歪扭扭的兔子。

是夜,裴昭坐在定北侯府密室里,借着火折子的光查看那块残破的令牌。

令牌边缘刻着蛇鳞纹路,中间"青蛇"二字被砍去一半,正和他师父临终前说的"当年'白鹭'与'青蛇'反目,是因为发现他们私通前朝"的话对上。

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,他把令牌收进暗格里,转身时撞翻了案头的茶盏。

茶水浸透半张纸,露出底下压着的地图——城西废庙被红笔圈了个圈,旁边写着"三日后子时"。

第二日卯时,苏砚秋在梳妆台前插玉笛,阿竹捧着新送的海棠花进来:"裴三公子让人送的,说是侯府的桂花开得不如他院子里的好。"她掀开锦帕,底下躺着张字条:"今夜亥时,后墙老地方。"

苏砚秋把字条塞进妆匣最底层,指尖触到昨日从御书房撕下的半页账册。

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。

她望着镜中自己,忽然笑了——裴昭总说要逗她破功,可这次,该她给他个惊喜了。

与此同时,裴昭站在定北侯府演武场,望着地上三道深浅不一的刀痕。

暗卫首领递来盏茶:"查过了,那三人用的是苗疆蛇毒,和十年前'青蛇'对付'白鹭'的手法一样。"

裴昭捏着茶盏,指腹蹭过杯沿的冰裂纹。

他想起昨夜苏砚秋在亭中说"我陪你一起"时,发间落的桂花瓣;想起她被圣旨宣召时,眼底闪过的那丝担忧。

他突然笑了,把茶盏重重放在石桌上:"去备马,我要去城西废庙看看。"

暗卫首领欲言又止:"三公子,您昨夜才遇袭......"

"正因为他们急了,才会露出马脚。"裴昭整理着袖口,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"去告诉苏姑娘,就说我要请她帮个忙——我们得让'青蛇'以为,他们的计划要成了。"

夜风掀起他的衣摆,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。

裴昭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,嘴角扬起抹弧度——这局,该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