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粉配方泄露一事,在苏府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。
主母震怒之下,借此雷厉风行地整顿了绣楼内外事务,一时间人心惶惶,生怕牵连到自己。
苏砚秋却在这片混乱中,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。
她以协助整理旧账为由,名正言顺地再次踏入了李嬷嬷那间偏僻的小院。
裴昭那句“有些真相不是不想说,而是不敢说”,如同尖刺般扎在她心头,日夜不得安宁。
李嬷嬷在苏府数十年,见证了太多隐秘,她一定知道些什么,一些比香粉配方泄露更深、更可怕的秘密。
夜色如墨,寒风穿过抄手游廊,呜呜作响,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。
李嬷嬷屋内的烛火,被穿堂风吹得左摇右摆,在墙壁上投下晃动不定的影子,更添了几分诡谲。
李嬷嬷正坐在昏黄的灯下缝补一件旧衣,针脚细密,神情专注,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与手中的针线。
听到门帘微动的声响,她手中动作一顿,抬起浑浊的眼,看到是苏砚秋独自一人悄然立在门口,神色微微一变,
苏砚秋跨进门槛,屋内的寒气比外面更甚,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。
她轻轻将门掩上,隔绝了外面的风声,烛火这才稳定了些。
她走到李嬷嬷面前,声音放得极轻,却字字清晰:“嬷嬷,当年您亲手调配的‘夜合花露’,为何会出现在那份香粉配方的残页上?”
这个问题,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深潭。
李嬷嬷握着针线的手猛地一颤,针尖险些刺入指腹。
她低着头,久久没有言语,屋内空气瞬间凝滞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烛火噼啪一声轻响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许久,李嬷嬷才幽幽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:“那年……府里本该添一位小姐……可惜,天意弄人啊……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苍凉与悲戚,仿佛蕴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。
“小姐?”苏砚秋心头一紧,苏家这一辈,除了她和二小姐苏玉莹,并无其他嫡出或庶出的小姐。
李嬷嬷口中的这位小姐,究竟是谁?
“是啊,”李嬷嬷叹息一声,眼中似有泪光闪动,“一位……本该金尊玉贵的小姐……”
话音刚落,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显得有些跌跌撞撞。
李嬷嬷和苏砚秋皆是一惊,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,李嬷嬷
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人粗鲁地推开,一个身影踉跄着撞了进来,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。
“哎呀,这是……这是李嬷嬷的屋子?”来人打着酒嗝,身形晃悠,正是裴昭。
他满脸通红,眼神迷离,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,手中还提着一个空了半截的酒葫芦。
他眯着醉眼,似乎才看清屋内的两人,嘿嘿一笑,指着李嬷嬷道:“嬷嬷,我爹……我爹说您这儿有他要找的老方子,治他那老寒腿的……我找了半天,都快……快把这苏府给翻过来了……”他说着,还煞有介事地揉了揉眼睛,仿佛真的在努力辨认。
李嬷嬷久经世故,见状立刻反应过来,连忙起身,脸上堆起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:“哎哟,是裴大公子啊,您这是喝醉了,老奴这里哪有什么治老寒腿的方子。您怕是记错了,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,免得着了凉。”
苏砚秋站在一旁,看着裴昭这番“表演”,心中却是一动。
他早不来晚不来,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,还装得如此逼真,若说只是巧合,未免也太巧了。
他分明是在替她们解围!
那句“有些真相不敢说”,莫非也与此有关?
裴昭似乎被李嬷嬷的话说得更糊涂了,他挠了挠头,嘟囔道:“是吗?难道我爹记错了?不可能啊……他说只有您这儿才有……”他晃晃悠悠地又往里走了两步,目光在苏砚秋脸上一扫而过,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清明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“裴公子,”李嬷嬷提高了些许音量,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,“您真的醉了。三小姐在此与老奴说些旧事,您若无事,便请回吧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裴昭往门口引。
“哦……哦……旧事啊……”裴昭含糊不清地应着,顺着李嬷嬷的力道往外走,“那……那方子……我改日再来问……改日……”
他跌跌撞撞地被李嬷嬷“送”出了门,嘴里还念叨着什么“老方子”“头晕”,脚步声渐行渐远,首至消失在夜色中。
李嬷嬷关上门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转身看向苏砚秋,神色却比之前更加凝重。
方才的插曲,像是绷紧了她心中最后一根弦。
她不再犹豫,猛地凑近苏砚秋,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蛰伏在暗处的鬼魅:“三小姐,你若真想知道真相……”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挣扎,最终还是咬了咬牙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去查查……那年冬至夜,是谁……在侧门送走了一个襁褓……”
话音落下,她缓缓闭上了双眼,满脸疲惫与决绝,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耗尽她所有力气,又像是尘埃落定,不愿再被卷入任何是非。
屋内的烛火依旧摇曳,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显得孤寂而萧索。
苏砚秋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,让她浑身冰凉。
那年冬至夜……侧门……襁褓……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她的心上,激起千层巨浪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,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,让她不寒而栗。
李嬷嬷的话,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