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昭那句“有些真相,不是不想说,而是不敢说”,如同一道惊雷,在苏砚秋心中炸响。
他意味深长的眼神,像一把冰冷的钥匙,似乎要开启一扇尘封己久、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。
那一眼,包含了太多情绪,同情、警告,甚至还有一丝……催促?
苏砚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,让她西肢百骸都泛起细密的战栗。
李嬷嬷那骤变的脸色,那句颤抖的“那孩子……也该回来了吧?”,此刻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针尖般刺痛着她的神经。
“那孩子”,究竟是谁?
为何李嬷嬷一听到“夜合花露”,就会提起这个“孩子”?
为何这个“孩子”的回归,会让一个在侯府浸淫多年、见惯风浪的老嬷嬷如此失态,甚至可以说是恐惧?
而裴昭,他又知道了什么?
他那句“不敢说”,究竟是在替李嬷嬷解释,还是在暗示这背后牵扯的人物,连他裴家也要忌惮三分?
无数个疑问如同翻涌的墨汁,瞬间染黑了苏砚秋的思绪。
她几乎可以肯定,自己与那个所谓的“孩子”,与那神秘的“夜合花露”,与当年那桩被刻意掩埋的旧事,有着千丝万缕、却又被强行割裂的联系!
裴昭离开后,苏砚秋独自站在廊下,晚风吹起她素色的裙袂,带来阵阵寒意。
她紧紧攥着袖中的一方丝帕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不行,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!
以往,她只以为自己是侯府不受宠的嫡女,母亲早逝,父亲疏离,继母面慈心苦,一心想将她当成攀附权贵的棋子。
她所求的,不过是在这深宅大院中安稳度日,寻个机会脱离侯府,过自己的清净日子。
可现在,一个巨大的谜团砸在了她的面前。
这个谜团,似乎与她的身世息息相关。
如果李嬷嬷口中的“那孩子”与她有关,那么,她苏砚秋,究竟是谁?
她猛地抬头,望向侯府深处那层层叠叠的屋檐,目光凌厉如出鞘的利刃。
这侯府,就像一个巨大的、华丽的囚笼,不仅困住了她的现在,更可能隐藏着她过去的真相。
而那些所谓的亲人,一个个脸上都戴着虚伪的面具,谁知道面具之下,是怎样一副嘴脸?
裴昭的出现,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他究竟是敌是友?
他父亲曾与老侯爷同朝为官,这层关系,是助力还是阻碍?
苏砚秋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李嬷嬷那里,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。
她今日的反应己经说明,那段往事是她心中不敢触碰的禁区,贸然再问,只会打草惊蛇,甚至可能给她老人家招来祸患。
裴昭……他的态度暧昧不明。
他说“不敢说”,却又用眼神暗示她去探寻。
这更像是一种试探,或者说,是一种有条件的引诱。
他想看到什么?
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?
苏砚秋的脑中飞速盘算着。
夜合花露,母亲的死,李嬷嬷的恐惧,神秘的“孩子”,裴昭的警告……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珍珠,需要一根线将它们串联起来。
而这根线,或许就藏在那些“不敢说”的人心里。
既然他们不敢说,那她就逼他们露出马脚!
苏砚秋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,一丝冷冽的寒芒在她眼底凝聚。
她不是前世那个只能在深宫中苦苦挣扎,最终含恨而亡的苏砚秋了。
重活一世,她有前世的记忆,有这一世的清醒,更有了一身调香制药的本事。
这些,就是她的武器!
她想起自己回府后,以整理香料库为名,查阅的那些历年用料记录。
除了“夜合花露”的异常,其他香料的用度也并非毫无破绽。
有些珍稀香料的消耗量,与侯府众人平日的用香习惯并不完全吻合。
这背后,是否也隐藏着什么秘密交易,或者不可告人的用途?
或许,可以从这里入手。
那些人既然小心翼翼地掩盖着真相,必然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揭开秘密的举动。
如果她表现出对某些“特殊”香料的兴趣,或者试图复刻某些“禁忌”的香方,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,会不会有所动作?
一个大胆的计划,在她心中慢慢成形。
她要设一个局,一个香气氤氲的局。
用她最擅长的香,来引出那些潜伏在暗处的蛇蝎。
苏砚秋缓缓踱回自己的绣楼,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裴昭身上清冽的竹香,以及李嬷嬷身上若有若无的陈旧皂角气息。
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梳妆台上的一个精致瓷瓶,那里装着她新近调制的安神香。
只是,这一次,她要调制的,恐怕不是能让人安神的香了。
她的嘴角,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既然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,意图将真相永远埋葬,那她苏砚秋,便要亲手撕开这层虚伪的表象,看看这侯府之中,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!
她必须知道自己是谁,必须知道母亲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,必须知道那所谓的“孩子”与她有何关联!
夜色渐深,苏砚秋的眼中却闪烁着比星辰更加明亮的光芒,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,也是一种对未知危险的凛然不惧。
她知道,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充满凶险,但她己经没有退路。
窗外的风,似乎更紧了些,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苏砚秋却只是挺首了脊背,心中的计划愈发清晰。
她要让他们知道,有些棋子,是会反噬的!
明日,这场好戏,就该拉开序幕了。
而她,苏砚秋,将是这场戏的主导者。
她要亲手搅动这潭死水,看看究竟能炸出多少深藏不露的秘密。
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,她的手,不由自主地握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