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宫门夜语

2025-08-23 1914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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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幕裹着马蹄声撞进院子时,苏砚秋正垂眸袖中半块镇纸。

镇纸上"昭"字被体温焐得发烫,像烙在掌心里的一道印。

"吱呀"一声,书房门被风掀开条缝。

她抬眼便撞进一片水色——玄色大氅滴着水,月白中衣贴在身上,发梢的雨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领口。

裴昭单手拎着湿哒哒的大氅,另一只手插在袖中,偏生嘴角还挂着笑,像刚从春风里走出来,不是从暴雨里杀回来的。

"苏姑娘这副等情郎的模样,"他甩了甩大氅上的水,水珠溅在青砖地上,"倒比查账时可爱多了。"

苏砚秋指尖微顿。

她分明看见他靴底沾着泥,袖口破了道细缝,可声线稳得像弦上的箭。"裴三公子淋成这样,"她转身取了条干帕子扔过去,帕子精准落在他胸口,"倒像刚从战场杀回来。"

裴昭接住帕子,擦了擦脸上的水,目光扫过地上被按倒的陈侧妃。

陈侧妃还在挣扎,发间珍珠滚到他脚边,他弯腰拾起,漫不经心抛给侍卫:"收好了,算云安侯府的赃物。"这才抬眼看向苏砚秋,眼神忽然沉下来,"伤着没?"

"陈姨娘的镇纸砸偏了。"苏砚秋摸出袖中碎镇纸,"倒是你的私印救了我。"

裴昭盯着那半块镇纸,喉结动了动。

他突然上前两步,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她肩头,带着冷雨的潮气:"我若来迟一步——"

"你不会。"苏砚秋打断他。

昨夜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按机关时,指腹的薄茧蹭过她手背;他说"有些人等不到天亮"时,呼吸扫过她耳垂。

这些细节像线,早把她的心跳和他的筹谋缠成了团。

裴昭突然笑了,从袖中抽出封文书。

雨水在文书上晕开些淡痕,却掩不住右上角那方朱红龙印。"陛下认我做义子了。"他将文书递到她面前,指尖还带着冷雨的凉,"裴家旧案能重审,云安侯府的换女案...也能查了。"

苏砚秋接过文书的手顿了顿。

她翻开第一页,赦免裴家罪责的御笔还带着墨香;第二页,"靖远使"的官印赫然在目,专查京中贵胄旧案的权责写得明明白白。"你早计划好了。"她抬眼,烛火在眼底晃,"从什么时候?"

"从十年前。"裴昭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鬓角,"我在乱葬岗冻得快死时,有个小丫头扒开雪堆,把热乎的炊饼塞我嘴里。"他指尖停在她颈间玉牌上,"从她把半块玉牌塞我手里,说'等我长大,来寻我'时。"

苏砚秋呼吸一滞。

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:雪地里那具几乎没了呼吸的小身子,她把最后半块炊饼掰给他,扯下自己的玉牌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,说是嫡女的信物。

后来她被姨母调包,玉牌却再没离过颈子。

"所以你装浪荡子,"她捏紧文书,"所以你接近我查账,所以你留侍卫在暗处。"

"所以我再也不想当棋子。"裴昭握住她捏文书的手,指腹轻轻蹭过她指尖被算盘磨出的薄茧,"砚秋,我曾以为找你是为了报恩。

可现在..."他喉结滚动,"我只想护你一生。"

窗外雨丝绵绵,烛影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晃。

韩嬷嬷不知何时退了出去,门扉合拢时带起一阵风,烛火晃了晃又稳下来。

苏砚秋望着他眼底的灼光,十年里她见过太多虚情假意:姨母的软语,主母的冷笑,陈侧妃的伪善。

可此刻裴昭的眼睛里没有算计,只有她自己的倒影。

"你总说我冷,"她轻声道,声音轻得像落在窗纸上的雨,"其实我只是不敢信别人。"她反手握住他的手,"但现在...我愿意试试。"

裴昭眼眶突然发红。

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,湿冷的中衣贴着她的肩,却比任何暖炉都烫。"砚秋,"他声音哑得厉害,"我等这一天,等了十年。"

"砰!"

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两人分开。

一方素白信笺从窗口斜插进来,钉在书案上,像支淬了毒的箭。

裴昭抽下信笺,展开的手突然绷紧。

"怎么了?"苏砚秋凑近。

"皇帝召我明日入宫。"裴昭抬头时,眼底的光暗了暗,"说是...有份'裴氏血书'要交予我。"

苏砚秋心头一跳。

裴家旧案她听他提过,当年定北侯府被诬通敌,满门抄斩时唯有他被奶娘救出。

血书...若真是裴家遗笔,或许能翻案,可皇帝突然召见...

"砚秋,"裴昭将信笺折起收进袖中,手指抚过她颈间玉牌,"这盘棋,才刚刚开始。"

窗外雨还在下。

苏砚秋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,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:"有些人等不及要毁证据,他们最怕的不是东窗事发,是拖到天亮。"

可现在天亮了,他们等来的,是更烈的暴风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