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孤身守局

2025-08-23 2298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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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厅的紫檀木屏风被拍得哐哐响,苏砚秋推开门时,正见三老太爷举着旱烟杆往桌上砸,火星子溅在绣着云纹的桌布上,烧出个焦黑的洞。

"反了天了!"七叔公抖着山羊胡,茶盏里的碧螺春泼了半襟,"云安侯府嫡女?

当我们都是瞎的?

十年前苏夫人难产血崩,老夫人抱着刚出生的小丫头在祠堂跪了整夜,这事儿全京都谁不知道?"

陈侧妃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,腕子上的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,碎成几瓣。

她却像没知觉似的,扯着嗓子喊:"族老们明鉴!

老夫人当年说苏夫人的嫡女八字克父,这才用通房生的丫头调了包——如今真嫡女回来了,可咱们侯府的爵位,总不能给个在柴房里长大的野种吧?"

"野种"二字刺得苏砚秋太阳穴突突跳。

她望着陈侧妃脸上未干的泪痕,想起十二岁那年,这女人把她的头往井里按,凉水灌进鼻腔时,井里的月亮碎成千万片,和此刻陈侧妃眼里的狠戾一模一样。

"三老太爷。"她往前走了半步,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扫过满地茶渍,"您当年在老夫人房里抄《金刚经》,可还记得她房里那只描金檀木匣?"

满厅寂静。三老太爷的旱烟杆"当啷"掉在地上。

苏砚秋摸出颈间的半块玉牌,烛火映得上面的云纹泛着冷光:"当年乳母把我塞进装炭的车时,说这半块玉牌是苏夫人的陪嫁。

另一半在裴三公子那儿——方才锦衣卫来传旨,正是为了验证玉牌真伪。"

"放肆!"七叔公拍桌站起,茶盏骨碌碌滚到苏砚秋脚边,"裴家那混世魔王的话也能信?

你当我们族老都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——"

"韩嬷嬷。"苏砚秋突然出声,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门口。

穿青布衫的老嬷嬷从阴影里走出来,手里攥着块帕子,帕角沾着湿意:"回姑娘话,裴三公子临走前让老奴给您带句话。"她压低声音,"他说,书房东墙第三块砖下有暗格。"

苏砚秋的指尖在玉牌上轻轻一叩。

裴昭总说她像块捂不化的冰,可此刻她分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昨夜他替她理鬓发时,指腹擦过她耳垂的温度,原来早藏了后手。

"族老们若不信,不妨随我去书房。"她转身时,裙裾带起一阵风,吹得烛火摇晃,"有些东西,该见见光了。"

夜雨在瓦当上敲出急鼓。

苏砚秋踩着湿滑的青石板往书房走,韩嬷嬷举着羊角灯跟在身后,灯影里,两人的影子被雨丝拉得老长。

"姑娘,"韩嬷嬷抹了把脸上的雨珠,"裴公子走时说,若陈侧妃今夜动手,定是要抢什么——"

"要抢的不是我,是证据。"苏砚秋推开书房门,潮湿的墨香混着雨水味扑面而来。

她蹲下身,指尖沿着东墙摸索,第三块砖的缝隙里嵌着道极细的铜丝,轻轻一挑,砖面"咔"地陷了进去。

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纸。

最上面是张地契,盖着云安侯府的朱印,买的是北境朔州的二十亩荒田;下面压着本账册,翻到某一页,墨迹未干的"粮米三百石""甲胄五十副"几个字刺得她瞳孔收缩。

"北境叛军..."她低声念出账册里夹着的密信内容,"原来侯府这些年的'赈灾银',都喂了狼。"

窗外的雨突然大了。

韩嬷嬷赶紧去关窗,风卷着雨丝扑进来,打湿了账册边角。

苏砚秋伸手按住,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水痕,像极了裴昭走时她眼里的滚烫——他说"接下来的事交给你",原来早把最锋利的刀递到了她手里。

"砰!"

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烛火骤灭。

苏砚秋迅速把账册塞进怀里,就着月光看见陈侧妃披头散发冲进来,身后跟着西个手持木棍的粗使汉子,其中一个她认得,是前院马厩的老张,此刻眼里闪着凶光。

"把东西交出来!"陈侧妃抄起桌上的镇纸砸过来,苏砚秋偏头躲过,镇纸撞在门框上,裂成两半。

"陈姨娘这是做什么?"她退到书案后,指尖在桌角轻轻一按——这是裴昭教她的机关,昨夜他握着她的手试过三次,说"若有人强行闯入,你就按这里"。

话音未落,头顶的铜灯突然"啪"地炸响,火星子噼里啪啦落下来,紧接着全屋的烛火同时熄灭。

黑暗中传来陈侧妃的尖叫:"小心——"

"拿下。"苏砚秋的声音混着雨声,清晰得像根针。

门"吱呀"一声开了,十几个提着灯笼的侍卫鱼贯而入,灯笼上"定北侯府"的烫金字样在雨夜里格外醒目。

为首的侍卫队长抽出腰刀,刀光映得陈侧妃面如死灰:"陈侧妃意图行刺云安侯府嫡女,还敢拒捕?"

"你...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?"陈侧妃被按在地上,发间的珍珠簪子散了一地。

苏砚秋弯腰拾起那半块碎镇纸,借侍卫的灯笼看了眼——镇纸内侧刻着个"昭"字,是裴昭的私印。

她突然想起昨夜他趴在她耳边说"有些人等不及要毁证据,他们最怕的不是东窗事发,是拖到天亮",当时她嫌他啰嗦,此刻却觉得他的笑比这雨夜的闪电还亮。

"因为有人算准了,"她把镇纸收进袖中,"你们等不到明天。"

韩嬷嬷打了个寒颤,摸出帕子擦她被雨水打湿的鬓角:"姑娘怎知裴公子留了侍卫?"

"他说过,"苏砚秋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,雨幕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,"要我学会信任。"

马蹄声越来越近,混着雨丝撞进耳朵里。

苏砚秋走到窗边,看见远处两盏灯笼摇摇晃晃,像两团要烧穿雨幕的火。

"来了。"她轻声说。

雨幕深处,玄色大氅被风卷起一角,露出下面湿透的月白中衣。

那人翻身下马时,腰间的玉佩撞出清响——正是她颈间玉牌的另一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