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月下旧梦

2025-08-23 2066字 4阅读
左右滑动可翻页

密道外的喊杀声渐弱时,苏砚秋正蹲在密室最里侧的檀木柜前。

她指尖拂过柜面斑驳的刻痕,那是十年前她被姨母推进柴房时,用碎瓷片在墙根划下的日期。

此刻这些刻痕与裴家密室的木纹重叠,像根细针突然扎进记忆——那年冬夜,她裹着破棉絮躲在灶台后,听见院外传来幼童的哭嚎,再睁眼时,就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小公子。

"砚秋。"

木门被推开的轻响惊得她手一抖,半卷泛黄的账册"啪"地掉在青石板上。

抬头便见裴昭倚在门框边,白衣染了几缕血痕,发带松松垮垮缠着,倒比平时更添几分浪荡。

可他眼底的疲惫藏不住,左脸还挂着道浅淡的血渍,像被剑尖擦过的。

"外头解决了?"她弯腰拾账册,指尖却被裴昭抢先按住。

"三十七个刺客,五个活口。"他蹲下来,掌心覆住她手背,温度透过粗布帕子渗进来,"都押在后院柴房了。"见她没抽手,便顺势将那卷账册塞进自己怀里,"你且歇着,这些我来整理。"

苏砚秋盯着他染血的袖口,忽然伸手扯住他衣襟。

裴昭一怔,就见她指尖轻轻一挑,从他领口拽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红绳——那是方才她在密道里塞给他的平安符。

"我让你收在怀里。"她声音轻得像叹息,"不是挂在脖子上。"

裴昭喉结动了动,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:"心跳声你听,它早把这符吃进骨头里了。"

密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。

月光从破损的窗棂漏进来,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银边。

苏砚秋正想抽回手,却见裴昭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个绣着绿梅的香囊。

梅瓣针脚细密,是极少见的双面绣,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
"我娘临终前说,要我把这个给你。"他将香囊放在她掌心,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薄茧,"她说...这是你周岁时,她亲手绣的。"

苏砚秋的指尖突然发抖。

她记得前世在主母房里当通房时,曾见过主母珍藏的绣样——云安侯夫人最善绿梅,可那绣样上的针脚,分明比主母的更利落三分。

囊口的丝绦一解开,一张泛黄的纸笺便滑落出来。

字迹清瘦有力,是女子特有的娟秀:"若非裴家负你,我儿亦当护你一生。"

"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丫鬟。"她抬眼时,眼底有碎光在晃。

裴昭靠在墙上,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声音低哑得像被揉皱的绢帛:"那年你救我时,我就该认出你。"他苦笑,"你穿得破破烂烂,脸上沾着灰,可我总觉得你眼睛像星子——和我娘给我看的周岁画像里,那个被调包的苏家小姐,眼睛一模一样。"

苏砚秋想起十年前的雪夜。

她蹲在破庙角落啃冷馍,看见个小公子被人追得跌进雪堆,额角撞在青石板上,血珠子渗出来,在雪地里开成红梅。

她鬼使神差递了帕子,他却攥着她衣角不肯放,哭着说"姐姐别走"。

"后来我找了你三年。"裴昭走到她身侧,望着墙上裴家历代家主的画像,"找遍了京都所有绣着绿梅的帕子,查遍了每个通房丫鬟的卖身契。

可等我找到你,你己经不是那个会给我擦血的小女孩了。"

他转身时,月光正好落在他睫毛上。

苏砚秋这才发现,他眼尾有颗极小的红痣,像被谁用朱砂点的。

十年前那个小公子,是不是也有这样一颗痣?

"你总是装傻,其实最懂我。"她将香囊贴在胸口,那里有她藏了十年的半块玉牌,此刻正和香囊里的温度撞在一起,"谢谢你,在我最冷的时候,没有放弃找我。"

话音未落,木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。

韩嬷嬷端着药碗站在门口,鬓角的银簪微微发颤:"小姐,侯府那边来人了。"她扫了眼裴昭,又迅速垂下眼,"说是侯爷要亲自审问昨日之事,现在就在前厅候着。"

裴昭的眼神瞬间冷下来,像冬夜的寒潭结了冰。

他扯过桌上的素色外袍披在苏砚秋身上,指尖擦过她耳后时顿了顿,将她碎发别到耳后:"来得正好。"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,可眼底的锋芒像淬了毒的剑,"我正想找云安侯算算账——当年他亲姐姐调包嫡女,他这个当弟弟的,真以为能瞒过天下人?"

苏砚秋摸了摸衣襟里的香囊,又摸了摸藏玉牌的位置。
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地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。

她忽然想起方才在密道里,裴昭站在火墙之上喊"该回家了"的样子——原来所谓回家,不是回云安侯府那个吃人的笼子,而是...

"走吧。"她握住裴昭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帕子传来,"去会会这位好侯爷。"

韩嬷嬷端着药碗退到一旁,看着两人相携走出密室。

月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,像撒了把细碎的银砂。
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三更梆子响过,天快亮了。

侯府大堂的灯笼己经点亮了。

苏砚秋站在廊下,望着那两盏猩红的灯笼在风里摇晃,映得"云安侯府"的金漆匾额泛着冷光。

她摸了摸怀里的香囊,又摸了摸藏玉牌的位置——今日,该是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,见光的时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