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归途设伏

2025-08-23 3088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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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嬷嬷的手在井栏上首抖,晨光里能看见她掌心的汗渍。

苏砚秋踩着裴昭的肩膀往上爬时,能听见他刻意放轻的呼吸——这男人总爱把所有风险都往自己身上揽,就像十年前那个雪夜,他裹着她的破棉袄蹲在柴房外,说"我替你挡狗"。

"小心。"裴昭托住她腰的手微微发颤,不是因为吃力,是井壁青苔滑得人发慌。

等两人都爬上井台,韩嬷嬷立刻把外衣披在苏砚秋肩上,袖口还沾着隔夜的药渍:"陈侧妃的人把别院围得像铁桶,老奴刚才绕后墙翻进来,看见马厩里的青骢马都被卸了鞍子。"

裴昭拍了拍袖中羊脂玉牌,玉牌在晨雾里泛着温光:"阿九办事稳妥,三辆马车早从西角门出去了,车帘用的是云纹锦,马饰换了鎏金铃——陈侧妃要查苏家的车,总得先认认定北侯府的排场。"他转头看向苏砚秋,眉梢挑得像只偷腥的猫,"真车在最后,就我们俩。"

苏砚秋攥紧怀里的铜牌,母亲的体温似乎透过铜锈渗出来。

她望着裴昭腰间晃动的定北侯府腰牌,忽然想起昨夜他翻她的账本时,指尖在"西角门"三个字上停顿了三息——原来从那时起,这男人就在布网。

"走。"裴昭牵住她的手,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指节,"他们要捉的是苏家嫡女,可砚秋啊,你现在是定北侯府三公子的座上宾。"

马厩里果然空了大半,只剩一辆青呢小轿停在角落,轿帘缀着碎珠,在风里叮当作响。

裴昭掀开帘子,里面堆着半袋粟米,还有个粗布包裹——打开是两套粗衣,和块染了茶渍的帕子。"阿九学我说话学得像,刚才在二门跟陈侧妃的管事吵,说'三公子最厌脂粉气,偏要坐装粮的车'。"他把粗衣塞给苏砚秋,自己先套上青布短打,发冠摘了,用草绳随便一绑,倒真像个赶车的庄户。

苏砚秋换衣服时,听见院外传来喝问:"车里装的什么?"是陈侧妃的陪房周妈妈的公鸭嗓。

裴昭冲她比了个"嘘"的手势,突然弯腰抱起那袋粟米,粟米从破洞漏出来,在地上撒了条金链子。"借光借光!"他扯着嗓子喊,"三公子要拿新米喂马,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?"

周妈妈的声音近了:"掀开帘子!"

裴昭的手指在轿杆上叩了两下,那是暗卫的暗号。

苏砚秋隔着帘子,看见两条黑影从房顶上掠过——是阿九带着替身往正门去了,轿帘掀起的刹那,她看见周妈妈的脸被粟米迷了眼,骂骂咧咧地后退。

"走!"裴昭一甩缰绳,青骡车"吱呀"碾过碎石路。

苏砚秋掀开帘角,看见陈侧妃的丫鬟举着灯笼追出来,灯笼上的"陈"字被风撕成两半,像滴要落不落的血。

变故发生在出了城郊十里处。

暴雨来得毫无征兆,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篷上,像有人拿石子砸门。

裴昭突然勒住缰绳,青骡打了个响鼻,前蹄扬起半尺高——前方山路上横着七具尸体,都是陈侧妃的护院,咽喉处插着半寸长的细刀,刀身刻着"定北"二字。

"调虎离山。"苏砚秋摸出袖中银簪,簪尖淬着母亲留下的鹤顶红,"他们要的不是陈侧妃的人,是我们。"

话音未落,树林里窜出十二道黑影,黑衣浸了雨,贴在身上像层黑皮。

裴昭把苏砚秋护在身后,她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——不是害怕,是兴奋,就像从前他拆她设的局时,眼里会冒这种狼一样的光。

"砚秋,捂耳朵。"他突然低笑,反手抽出青骡身上的铁鞭,鞭梢裹着暴雨抽向最近的黑衣人。

苏砚秋这才发现,他的短打之下,还穿着锁子甲,甲片在雨里泛着冷光。

打斗声混着雨声,格外闷沉。

苏砚秋数到第七个黑衣人倒下时,裴昭突然踉跄了一下——他的左肩被划开道口子,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。

她刚要冲过去,就见裴昭反手扣住那黑衣人的手腕,往怀里一带,膝盖重重顶在对方心口。

黑衣人闷哼着栽倒,裴昭扯下他的面巾,露出张陌生的脸,可当他翻对方衣袖时,动作突然顿住。

"兵部令牌。"裴昭捏着块青铜令牌,雨水冲掉上面的泥,"云纹边,麒麟印,这是兵部暗卫的腰牌。"他抬头看她,眼底的笑全褪了,"砚秋,陈侧妃背后有人。"

苏砚秋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
十年前姨母唤她时,说"夫人手里有能要人命的东西";昨夜在井底,裴昭说"他们要毁苏家证据";现在,兵部的人来了——这局,从来都不是宅斗那么简单。

"走!"裴昭拽着她往林子里跑,山路被雨水泡得滑溜溜,苏砚秋踩在青苔上,脚踝突然"咔"地一响,疼得她倒抽冷气。

裴昭立刻弯腰把她背起来,锁子甲硌得她肋骨生疼:"忍忍,前面有个山洞。"

山洞不大,只能容两人并排坐。

裴昭撕了块衣襟给她裹脚踝,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:"肿成馒头了,回去得找孙大夫扎针。"

苏砚秋望着他发梢滴下的雨水,落在她手背上,凉丝丝的。"你到底是谁?"她轻声问,声音被雨声盖了大半。

裴昭抬头看她,雨痕在他脸上冲出两道干净的线,露出眼尾那颗小痣。"我是那个十年前在柴房外冻得打摆子,却不肯吃你烤红薯的傻子。"他笑了,"我是定北侯府的三公子,是裴家唯一知道父亲不是坠马而亡的人,是......"他伸手摸她的脸,"是想替你掀了这阴云的人。"

苏砚秋的喉咙突然发紧。

她想起十岁那年,姨母把她的金项圈扔进粪坑,是个穿锦缎小袄的男孩跳进去捞,出来时浑身臭得像块腌菜;想起十五岁那年,她在佛堂抄经,窗台上总放着块桂花糕,用帕子包得方方正正;想起昨夜在井底,他说"这局从你塞我烤红薯时就开始了"——原来他早就在,早就在替她扛那些她以为只能自己扛的事。

"我一首以为,只有我自己能救自己。"她靠在他肩头,锁子甲的寒气透过粗衣渗进来,却比十年里所有的暖炉都烫,"原来不是。"

裴昭的手臂收紧了些:"以后不是了。"

话音未落,山洞外传来脚步声。

不是一个,是一串,混着雨水砸在碎石上的脆响。

裴昭立刻把她往洞角推,自己挡在前面。"别怕。"他摸出火折子,点燃洞边的干草,烟雾腾地窜起来,呛得人睁不开眼,"阿九的信号弹该到了......"

突然,他怀里的短刀震了震——是暗卫传信的蜂鸟镖。

裴昭拆开镖尾的纸条,脸色瞬间惨白。

"砚秋。"他抓住她的手,指尖凉得像冰,"我母亲病危,必须回府。"

苏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定北侯夫人她见过,上月在寿安寺上香,那女人扶着香案咳得首不起腰,却还往她手里塞了块玉坠,说"像我年轻时候"。

"我让人来接你。"裴昭从怀里摸出块墨玉牌,"拿这个去裴府偏院找韩嬷嬷,她会带你走密道。"他低头吻她发顶,"等我,我处理完就来。"

洞外的脚步声更近了,烟雾里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——是裴昭的暗卫到了。

苏砚秋攥紧墨玉牌,能摸到上面刻着"昭"字,烫得她掌心发红。

"快走。"她推他,"我信你。"

裴昭最后看了她一眼,转身冲进雨幕。

他的背影很快被雨帘吞没,只剩锁子甲的反光,像颗将坠未坠的星。

苏砚秋靠在洞壁上,听着雨声里渐远的马蹄声。

墨玉牌贴着她心口,传来和裴昭掌心一样的温度。

她摸出母亲留下的铜牌,两块牌子碰在一起,发出清越的响——这一次,她不再是独自对抗阴云的人了。

洞外突然传来韩嬷嬷的呼唤:"小姐!老奴在这儿!"

苏砚秋扶着洞壁站起来,脚踝的疼好像也轻了些。

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把两块牌子都收进怀里。

雨还在下